每隔幾日,鄭懿都會派人去打聽一下關於臨淄的消息,每次休息後動身往霍桑方向去時,我都會憂心忡忡家裏的狀況,同時期待著回臨淄的探子能早些回來,鄭懿每每看我憂愁的坐在院子裏,都會在我身後歎氣,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跟著鄭懿一行人走已經有十幾日了,每到一個城邑,都會有人接應,我不禁感歎著十年來趙國在齊國的潛藏勢力,每個角落也都有著兵家的人脈。我看著鄭懿硬朗的身形,想來鄭懿年輕時的樣子。鄭懿回頭看我直愣愣的目光,撫著胡須便向我走來。
鄭懿用慈愛的眼光看著我,擺了擺手讓小廝退了下去:“離兒,你有什麼事情要問老夫啊?”
我看著他,不禁臉一紅問道:“鄭老一直都是兵家的罷,年過半百身體還是這麼硬朗。”
鄭懿聽我這麼一問,撫了撫衣袖:“其實不然,我原先修習黃老之學,到了趙國之後才變為兵家學說的,這麼一講,我和鍾離家還是頗有淵源。”
我聽過黃老之學,但在齊國盛行的是老莊一派的道家,並不興盛這種把儒、墨、道、陰陽揉捏到一起去的黃老之學,至少在齊國攻打這些小國是如此。
鄭懿看我半天不說話,便捋了捋胡須:“這些年雖為兵家,但道家思想影響甚深,到現在,也沒有子嗣。有時到是羨慕你父親,兒女雙全,在這世界上還有所羈絆,我除了李牧將軍,實則一無所有。”
我淡淡對他笑著:“我和哥哥一直拖累著父親,他一直都想當一個真正的道者,所謂稱謂,都是拖累。”今日我竟也如父親一般說起了拖累,不禁心裏有些難受。鄭懿看我這個樣子,伸手撫了撫我的頭,良久對我說道:“老夫過了耳順之年,也沒有什麼孩子,你若是不嫌棄老夫,就稱我仲父吧。”
我看著鄭懿期待的眼神,讓我想起了父親柔和的目光,我鄭重的俯身給鄭懿行了一個大禮,哽咽道:“仲父在上,請受女兒鍾離一拜。”
鄭懿看我行父母之禮,趕忙把我扶起來,用寬大的袖口,擦了擦眼角:“怎能對我行此大禮,教我如何能受起啊。”
我聽他這麼一說,便站直身,和鄭懿相互扶著:“鍾離離家半月有餘,倘若沒有仲父照料,早已被齊國反賊所抓,今鍾離身帶虎符,危險常伴左右,仲父冒死送我到霍桑,如此情義,鍾離無法報答。”
鄭懿聽完我身帶虎符,臉上竟顯出一抹陰霾,看到他臉上的陰暗之色,我不禁一愣,剛才所說的並不是我肺腑之言,隻是想試驗鄭懿聽完我身帶虎符的想法,他對虎符的存在一直都不確定。
如此看來,鄭懿照料我,並非是出於情義,而是因為在霍桑我有利用價值。我麵上仍恭敬的看著鄭懿,他讚許的點了點頭,喚來小廝去采購必備的用品,我轉身回房休息,手卻一直在顫抖著,我雖離開了臨淄,但不見得遠離了虎狼之地,鄭懿一行人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我,我開始懷疑起從臨淄傳來的消息,為何總是報喜不報憂呢?
我換上一身衣服,把鄭懿送我的短劍拿在手裏,悄聲的往小廝的房裏走去,每次從臨淄傳來消息,這些小廝先向鄭懿稟報,然後鄭懿才會跟我說起鍾家的情況。
我輕輕敲了敲窗欞,屋內悶聲悶氣地問:“來著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