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入燕之行(1 / 2)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

心猶豫而狐疑;

巫鹹將夕降兮,

懷椒糈而要之;

……

我悶悶的待在馬車裏,手裏捧著從霍桑帶過來的竹簡,孫晉知道我愛讀文,特意給我拿了些修身養性的道家典藏,可是我在馬車的顛簸之中,心裏卻是亂的很,竟然一句話都讀不下去。趙應卻因為這次出行到燕國的機會,興致一起,在外麵唱起了《離騷》,這種悲傷的詞調,再配上他那楚地生疏的口音裏,更是不能入耳。

我不禁後悔起對趙應的規勸,自從上次趙應答應放下對宮蓁的仇恨之後,他就開始對楚國那些奇怪的筆畫碑文,歌舞文化產生了濃厚興趣,尤其對屈子十分敬仰。現在楚國戰亂頻繁,楚國平民因不滿秦國的壓榨,都紛紛逃進邊境,湧入齊國。

這天下確實是,唯楚有才。楚國的貴族整日為嬴政歌功頌德,對自己的生活也深感滿意,這些出身於名門世家的後裔,隻在乎當權者給他們的金銀珠寶,隻要衣食淫欲得到滿足,他們優美的楚調,貴族們也不會關注他們為何人吟賦擊罄。

與他們恰恰相反的則是流落到霍桑的楚人,這些人逃到齊國,隻會整日悲痛憂國,感懷趙威後的強權和楚國當時的壯大,感歎之餘,都會去高歌屈賦,以表心痛之感。

每當楚人高歌屈賦,趙應便會上前討教楚國的詩詞,他如今不僅模仿著楚國的語調,還以楚國人自居,自從他學會了屈原的詞,便無分場合,吟唱著屈子的憂國憂民。

聽《九歌》到末處,著實心裏煩悶,伸手便撩開了車簾,找著趙應的身影,與我並行的大夫高瑞見我神色不安,關心道:“鍾姑娘為何不在馬車裏歇息,馬上就要到了那燕地,小姐不用擔心。”

我向他笑笑,微微向他行禮,心中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籌。高大夫出身尊貴,但對人謙和有禮,對手下的將士也關懷有加,連趙應都敬他三分,我無心與士子搭話,便敷衍道:“這馬車裏煩悶的很,聽到別人在唱屈子的九歌,心裏便更加煩躁。”我瞪著趙應,可他卻還像什麼都沒發生那般,仰著頭:“怨公子兮悵忘歸……”。

趙應在我身側,跟著屈賦的節奏,毫無規律的鞭打著馬背。馬疼得嘶叫起來,他也全然不顧。我不由一陣心塞,這可是塞北進貢的純種馬,竟被他如此糟蹋,真是暴殄天物。我起身奪走他手中的鞭子,怒嗔道:“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唱屈子的《九歌》,聽聞燕人好樂,等到了燕國,我讓葛副將給你請一位樂師為你奏樂可好,葛副將,你……?”

葛副將聽到我叫他,忙轉過身,一雙大眼虎視眈眈的盯著趙應看。趙應咬著牙瞪了一眼葛夫,葛夫見趙應對他無禮,迅速地勒起韁繩轉過身來。葛夫是孫晉的副將,生的高大,這次北行,是孫晉把他派到我的身邊照顧,他為人十分忠誠,論勇武,這齊兵裏可是無人能敵得過他。

趙應看葛夫來勢洶洶的樣子,忙指著前麵的路:“葛將軍,你看前麵馬上便是燕國的領地,路麵必然不通,鍾姑娘的馬車也是過不去,你派人去疏通一下,耽擱了行程,便壞了大事。”葛夫本就是莽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趙應所說的話,他竟也沒有疑惑,便趕著去前麵探路。

趙應見他走了,便鬆了一口氣,見我在旁邊一臉把玩的看著他,生氣道:“適才就因為這楚調,你就把那葛夫調了過來,葛夫那般的莽撞,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情。兵將之士是最恨的就是隨意差遣,長久以往,你做事若還是這般無分巨細,你與那周幽王的烽火戲諸侯又有何區別?”

我看趙應據理力爭,理由又充分,心裏不禁又忿然,性子使然回道:“這次我們出使燕國是為了會盟,你唱這屈原的楚調又有何用?明明知道那楚國已滅,你唱著楚調又有何居心?”旁邊的隨從紛紛側目望著我們,趙應頓時氣結,看到身邊的將士也都是滿臉戲謔,也不好動怒,便自顧自的冷哼一聲,籲著馬向前去。此番趙應能參加會盟,完全是因為孫晉羸弱,而燕國環境比霍桑更為惡劣,不適合他的病情,車旅奔波,更為危險。如今看來,趙應此番代替孫晉去會盟燕子丹,未嚐是件好事,趙應近來愈發的暴躁,天氣漸涼,不知他這一身火氣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