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若稽古,
聖人之在天地間,
為眾生之先,
觀陰陽之開闔以名命物,
知存亡之門戶。
————鬼穀子
荊軻望著易水的彼岸,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太子丹見荊軻到午時還遲遲不做祭祀儀式,不由有些急了,便對著他身後的高漸離言語道:“高卿可知秦境開放的時辰,若是現在走可是能趕上?”
高漸離自是個心思縝密之人,燕丹說的話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佯裝看著天上的日頭,心裏卻算計著如何讓荊軻馬上就動身。我身上的外袍早就被凍透,本是沒有太多的冷意,但那幾個送別之人在這天氣還穿著白衣,襯得這景物變得更寒,我見荊軻遲遲不說話,不禁也愣起神,竟想起了清洗鬼穀的開闔之論,隻可惜亂世英雄善惡難辨,沒有聖人所出,又怎能為眾生先?
燕丹見我哈著白氣,身上穿的也是單薄,便吩咐婢子把車上備用的外袍給我搭在身上,我摸著綿軟的皮毛,心中也是感慨萬千。這荊軻還真是重情重義之人,為了等蓋聶,到了易水之岸還遲遲不想動身,過了時辰,想必祭祀之事也是無用。
“荊兄,都這個時辰了,我師父是不會來了。”一旁站著的樂直忙提醒著荊軻,太子丹的臉色也愈加的不好,荊軻都拖延了半月,在易水旁邊還讓眾人等著,讓外人不知其解。
荊軻緩緩的回過身,苦笑著對著樂直道:“如此這般便好,蓋聶他是不會來了。”荊軻進而向太子丹行禮:“時辰將至,荊軻將離,太子不必送了。”
“燕國的祭祀也不必再做了,荊軻此行,也不必聲張作勢。”荊軻把手中所拿的長劍交給樂直,執意不行任何禮製,太子丹見他如此,苦笑道:“荊卿何必如此,我如此急迫,實則大燕之急迫。”
高漸離見荊軻無意說話,便把隨身帶著的壇子打開,從裏麵向外掏出幾塊肉,遞給荊軻,談笑道:“這狗肉是我高家的做法,如今送別荊兄,秦國的風凜冽,狗肉更能避寒。”
“能吃上狗肉甚好,就是不知這路上有沒有好酒相配?”秦舞陽伸手接過高漸離手中的狗肉,回身向我作輯道:“此番舞陽能去秦國,也是有勞鍾姑娘了。”
我淡然平視秦舞陽的臉,雖隻見過他幾次,卻也能看出來,他劍法極好,貴族出身。可惜長得矮小,和旁邊的荊軻相比,也許根本擔當不起勇士之稱,可性格卻不像荊軻那般隨性,秦舞陽則更為通達。我見他有心謝我,便淺笑地抽出他身上所配的劍:“秦少俠劍術卓越,身上的銳氣本是掩不上,趙應將軍當初就說你配得上此劍,如今見你的大義,昔日之言,當真不錯。”
正當響午,從秦國刮來的風卻猛烈了起來,佇立在河邊的人的外袍都被刮得瑟瑟生響,荊軻見我和秦舞陽寒暄的熱鬧,也無意打擾,回身把高漸離給的幾大塊狗肉包在布裏,掛在了馬囊上,讓馬的肚子溫著這狗肉。
荊軻是衛國人,不願行繁碎的禮數,燕丹的送行在他眼裏都是一種拖累,荊軻想見的始終沒有來,來的人卻都是無關緊要之輩。
高漸離手腳邊的築弦也被北風吹的瑟瑟生響,我見那築被人冷落在一旁,不知為何心生悲淒,我抬眼望向高漸離:“所聞燕國高漸離擊築之聲名冠六國,今日見高大哥帶築前來,不知能不能在這易水之邊聽得一曲?”
“鍾姑娘所求,高漸離定不會辜負,這築本就是為給荊兄送行所帶,時辰尚早,聽一曲再走罷。”高漸離沒等荊軻的答複便在地上跪坐下來,左手撫琴弦,右手拿著竹尺,緊閉著雙眼,卻遲遲不用竹尺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