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很暗，我看不清中間在案台旁跪坐著的人，旁邊的火光在燭台上搖曳著，因為我不經意間的擦身而跳躍起來，我怔怔的看著火光，看著它的幅度越來越大，竟站在那佇立不動了。
“齊人都愛看那燭火，是之為何？”後麵傳來一聲黯啞的詢問，我就著火光轉過身，才看清端坐在那裏的人，身穿麻衣，頭上冠著秦國的正冠，一臉的祥和，倒是不像秦兵嘴裏說的暴躁易怒。本以為將軍都應該身穿鎧甲，再不濟身上也要佩著長劍，如今見到王翦，倒不敢相信他曾經大敗楚軍，他這身打扮，和儒生相差不多。
“這火光形同虛設，在齊國，夜間是很少點燭火的。”我不看他的目光，輕巧的熄了麵前高高的燭台：“天幹物燥，將軍小心燭火。”
旁邊的燭火滅了，我不由站在一片黑暗裏，看著王翦的身影愈發的清晰。他滿頭的銀發我都數的清，我不說話，他亦不問，就這樣僵持了片刻，他突然也吹滅了麵前的燭火，帳子裏馬上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姑娘熄燭火是之為何？”
“將軍是之為何？”
……
“若是這火光照在了離兒的臉上，將軍便會知道離兒心中所想，離兒便是輸了。”我在黑暗中沉吟了片刻，冷汗卻從我額上流下來，打濕了我額上的鬢角。
“那老夫如何辨輸贏？”王翦聲調依舊是那樣的平和，聽不出任何的波動。
“將軍何談輸贏？在戰場上，堪稱最強的項燕都成為將軍您的手下敗將，何談輸贏之間的悖論。”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我肯定他臉上的帶著諷刺，隔著十步之遙，我能聽清他平緩的呼吸聲。
“姑娘此次你來，恐怕不是來告訴我，老夫功高蓋世的罷。”他補上燭火，映得他的身影愈加深沉。
“將軍固然神武，可在離兒這裏確實沒有任何用處。”我話說出口，見他並沒有接下來的意思，便開始問道：“如今燕國是秦國的屬地，不知齊人在這屬地裏會受什麼樣的罪。”
我仍處在黑暗中，他正好看不到我的表情，如此，甚好。
“倘若如此，何罪之有？”
“那就請將軍放行，離兒感激不盡。”我俯身向他行禮，少頃才想到，他是看不見我的。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問道：“離兒，那姑娘可曾有姓氏？”
“鍾離氏。”
鍾離家本是鍾國的後裔，可惜鍾國國君對修仙煉道著實的感興趣，國家逐被瓜分，後來因為鍾無豔的出現，鍾離氏才又出現在齊國，宗族雖不出什麼名門大戶，但是在齊國一直都頗有威望。
“鍾姑娘，你若是自己回齊國，老夫不會給你定罪。可是你要帶上那幾個亡國之人，老夫是不會放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