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憤怒過後隻留平靜。
上楚弘鈺“嗬嗬嗬”地傻笑出聲,又一口飲盡杯裏的酒,酒精灼熱過喉,卻燙不暖心底的陰寒,搖頭自嘲,“可悲的是竟連感覺都難以識別。”
琴聲依舊,這一曲是梁祝,紗縵中人自始至終都不曾出聲說話,若不是琴聲還在,真讓人懷疑裏麵是否木頭人所作。
上楚弘鈺給這突然轉變成悲調的曲子打斷了回憶,有點慍色,真是不懂察言觀色,見客人沉悶不語不開口製造話題轉移注意力也罷了,竟然還彈奏如此悲極的曲子,若是悲得如入其境也能博個知音的安慰,可就是這樣該死的無韻無情,卻沒有任何技法的缺點,還說什麼連當年秦淮河畔一代名妓落無雙都無法媲美這花魁的一根汗毛,簡直屁話!
“果真是天下無雙,琴藝無人爭峰。”一語出,上楚弘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起身離開雅房。他也不明白怎麼突然會感慨出來,算了,當是讚美紗縵中人吧。
卻不知紗縵中人因他那句無意流露的話差點失手彈錯音符。人去房空,從紗縵中轉出一抹淡黃身影,步至桌前,端起客人未喝完的酒盞,若有所思仰頭慢慢品嚐,一口一口,清冷的眼,仿佛有了一絲笑意。
醉流連裏燈如白晝,醉流連外夜靜更深,微風拂來,竟下起了毛毛細雨。老鴇心細地送上油紙傘,殷勤地揮動手裏的帕子目送離開。上楚弘鈺更是弄不明白,服務細微無至,何以花魁琴技如此一般。
小雨纖纖風細細,戀樹濕花飛不起。細雨,最是連綿惆悵,可品一味寥寂,品一味落寞,上楚弘鈺輕柔地踏在石路上,淅淅瀝瀝的,雨打油傘的聲音,把塵囂湮沒,也將心中的紛雜褪去。上楚弘鈺並不急著回去,漫步在細雨織成的雨簾中,腦裏一閃而過的,竟是一張絕世的臉龐。那個被他一掌擊中,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遠離他而去,而後生死不明的女子。
身子?前麵綽約的身影似乎有點相像?漫天細雨,身影朦朧不清,上楚弘鈺心裏一動,竟鬼使神差地跟著那抹身影,一直走,在細雨中,一前一後,隻是借著雨簾靜靜凝望著前麵那似乎很熟悉卻有很朦朧的身影,不知是在借人思人,還是確認什麼。
那步伐,不緊不慢,卻始終讓上楚弘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雨巷中自房簷垂下的珠簾濺落在油紙傘上,散出一片片的飛花。
轉過了幾條街,那女人還沒有停下的跡象,似乎是故意在繞圈子。然而就在一個轉彎的地方,身影逐漸慢下來,欲破靄而出之際,那抹身影卻驀然消失了。
望著除了雨絲便空蕩蕩的街道,上楚弘鈺自嘲地勾起唇角。最近老是跟著女人跑,此為君子所為乎?
再次望了眼那身影消失的地方,上楚弘鈺那熠熠的星眸略微暗淡了幾許,一抹失落掠過,握著油紙傘的手緊了緊,轉身欲走,卻不料,前方一頂小油紙傘擋在了他的腳邊。看不見人,隻看到暗黃的油傘上一大一小兩個掌印拍在一起,說不出的趣味和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