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場的歌舞總算是洗淨了方才的冷凝氣氛,美酒佳肴的作用下歡聲笑語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衣著考究的嬤嬤帶著幾個手捧木匣的宮女信步進了內殿。
跪坐在穆君毅斜後方的薛亦晚一眼便看出了這人的身份,這是李太後身邊貼身伺候的嬤嬤杏姑,不過如今跟著李太後身在曆山別宮。
杏姑走到了內殿中央便跪下行了禮,“奴婢參見皇上。”
昭文帝抬了抬眼皮,“起來吧,是太後那裏有了什麼吩咐?”
杏姑令人獻上了那兩隻不小的木匣,“太後娘娘如今身在曆山休養,不能帶著懷靖公主趕回來赴這賞春宴,讓奴婢帶了這玩意兒來給皇上解悶。”
昭文帝略點點頭,“回去告訴太後,好好休養便是,朕得空便去曆山。”
這時候那兩隻木匣都被放在了昭文帝的條案上,打開倒的確是讓人一晃眼。
竟是兩隻遍體流光溢彩的美人瓶。
杏姑道:“這美人瓶是汝窯的模子配上南海的紅珊瑚,瓶口的南珠是西邊兒的珍品,還有這上頭的畫,是齊大儒的真跡。”
這一語落畢眾人都是滿目驚歎,果然太後拿出手的玩意兒也不是俗物。
美人瓶向來是酒席間拿來嬉戲投壺的最好工具,可這兩隻美人瓶恐怕是沒人敢隨意玩的吧?
昭文帝隨意撥弄了兩下那美人瓶極細的瓶頸,淡淡道:“倒是不錯,可有人願意來試一試?”
一旁秦升立刻高聲問道:“可有人願意投壺?”
眾人皆是噤了聲,誰敢去對著這麼尊貴的瓶子扔箭?萬一刮著擦著恐怕自己的命都賠不起吧?
昭文帝像是來了興致,微眯著眸子對秦升道:“彩頭黃金百兩。”
秦升立刻大聲喊道:“皇上有旨,出黃金五十兩作為彩頭,可有人願意一試?”
一陣驚呼,黃金五十兩啊!可還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畢竟這瓶子恐怕是價值連城的……
一陣唏噓聲中,一聲清脆的女音跳脫而出。
“臣女願意一試!”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南邊一張小幾後麵。
封玉起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站起身,隨後走到了內殿中央,屈膝道:“臣女封玉起願意一試!”
昭文帝微浮起笑意,“好,果然是封家的女兒,有骨氣。”
封玉起目光一轉便落到了薛亦晚那張清冷淡然的臉上,眯著眸子朗聲道:“臣女想同薛二小姐比試一番,不知道薛二小姐敢不敢應?”
薛亦晚一怔,她是知道封家大小姐封玉起的,可她和自己兩世以來並無瓜葛,可她眼裏分明是莫大的敵意。
突然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前世就聽人說過閑話,這封玉起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
隻是一個恣意灑脫的女子卻栽在了穆君毅這個失明多病的太子麵前,然而太子前世並沒有娶她,連和封家議親的意思都沒有。
她現在恐怕是誤會了自己,薛亦晚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倒是裏外不是人了,既是要被穆君毅威脅和使喚,還要被他的桃花記恨。
薛亦晚起身屈膝道:“聽聞封大小姐武藝非凡,恐怕亦晚奉陪不了。”
封玉起一急,“臣女隻想和薛二小姐比試!”
昭文帝看了眼落落大方進退得益的薛亦晚,垂眸道:“不過是圖個樂子罷了,薛丫頭不必推辭。”
封玉起見昭文帝這麼說了,揚著眉道:“你說我是習武之人,我也不會欺了你,這樣好了,隻要你投中一次,我就自罰三杯。”
這話滿滿皆是鄙夷,不過眾人倒是一個個都盯緊了內殿中央這一塊地方,畢竟這封家的大小姐居然逮著薛家庶女不放,還不是一出好戲麼?
薛亦晚道是真頗覺無奈,投壺她並不是不會,相反的,她前世為了籠絡人心經常要奔赴各種酒宴,這些酒席間助興的玩意兒她爛熟於心。
而關於投壺自己總是落人下乘,直到穆子越教自己怎麼百發百中,現在就是再細的瓶子在她眼裏也不過爾爾。
昭文帝見兩邊都沒有異議,擺了擺手,“秦升,將瓶子擺過去,再拿箭來。”
秦升立刻應了,躬身下去預備著。
看薛亦晚沉默著,穆君毅倒是覺得這貓兒真是怕了,畢竟封玉起的態度不像是邀人比試,更像是拉薛亦晚出去羞辱一番。
穆君毅微揚了揚眉,不以為意地啟唇道:“怕什麼。”
薛亦晚倒是聽不出他的語氣,低著頭撇嘴瞪了他一眼,語氣輕鬆道:“殿下想清楚了,這可是封家,要我替殿下手下留情賣個情麵麼?”
穆君毅唇角的弧度都一凝,這女人還在嘴硬?他眉頭一挑,淡淡道:“不必了,別輸了本宮的臉麵才是。”
很快薛亦晚走到了封玉起的對麵,壓低聲音正色道:“封大小姐,亦晚的身份的確是不該入內殿的,但亦晚奉命護太子周全,這才逾越了。”
這話是在封玉起麵前退了一步,也是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自己隻是盡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