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知荷其實並沒有認出廖婉玗來,他們上一次見麵,是廖湛山生日的時候,幾個月過去,廖婉玗剪過頭發,衣裳風格也大不相同,加上薑知荷心裏頭想著謝澹如,對她是半點也沒有記起來。
這個富貴的中年女子,如今雖然有個大兒子傍身,卻也仍舊覺得心裏麵空落落的,她本來就跟喜歡小兒子一些,如今雖然知道他平安無事,但終究是分隔兩地。
並且,很有可能,謝澹如之後的一輩子,也不會再踏上鷺州土地,而她一個小腳女人,加之年事已高,長途跋涉或許會消耗掉她半條命,怎麼想,都是叫人傷心的生離。
廖婉玗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薑知荷將四五行字反反複複地看,仿佛那不是白紙黑字,而是謝澹如的臉一般。
有眼淚掉在紙上,薑知荷怕暈了墨跡,慌忙地,就用她昂貴的衣裳去擦,廖婉玗從包裏掏出一放手帕,遞了過去。
“他還給您和謝公都買了禮物。”
薑知荷抹了一把臉,站起身來,她情緒激動,小腳重心不穩,整個人不過走了三五步,廖婉玗見她晃晃悠悠有些怕,伸手扶住她,“我見過他幾次,挺好的。聽說,是個團長。”
信裏麵沒有提到公務上的事情,但薑知荷知道謝澹如去時是三等參謀,聽廖婉玗這樣說,就曉得他是升職了,倒也替他開心。
伸手就開錦緞盒子,薑知荷問道:“你同他是怎麼認識的?”
廖婉玗沉默了一下,敢情人家還不沒想起她是誰,“夫人,我姓廖,是廖湛山的女兒。”
薑知荷驚訝地看著廖婉玗,那個慌亂的生日宴她是在場的,她記得她和廖湛山的那個正房太太甚至有意撮合廖婉玗與謝澹如,後來聽說是小姑娘的生母毒殺了丈夫,這事情在鷺州也曾轟動一時。
但那之後許久,薑知荷從未曾聽兒子提過廖婉玗,還當他們再未聯係過,此時見到這個樸素的小姑娘,她心情有點複雜。
廖婉玗怕她多想,簡單滴交代了一下自己去天津偶然遇上謝澹如的事情,薑知荷聽完明顯鬆了一口氣,仿佛是證明了兒子跟殺人者的女兒,沒有什麼過分親密的關係。
從謝家出來的時候,門口停著一輛黃包車,是管家先生幫她叫好的,廖婉玗道了謝一路回到林家,站在大門外的時候,心裏麵又升起一些愁苦來。
她這小半年好似一直在過寄人籬下,居無定所的日子,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聯係不到那個給了她許多幫助的表哥甄顧。
說到甄顧,作為他秘書的潘德凱,其實沒少往林家跑,可是沒沒過來就被門房和管家攔住,開始說不方便在休息,後來又說廖婉玗不在鷺州,鬧得潘德凱每每回去都要被甄顧臭罵一頓,仿佛他是一個半點辦事能力都沒有的廢物。
潘德凱覺得自己有些委屈,對方是林克己,別說他惹不起,就算是甄顧出麵,見到人家也都是要客客氣氣地做晚輩,現在那邊故意不叫他們接觸廖婉玗,他們還真是無計可施。
這一日從謝澹如家回來,廖婉玗站在門前猶豫了許久也沒有進門,值班的門房早就認識廖婉玗了,看著她奇怪的樣子,掐滅了手裏的煙,就走了出來。
“廖小姐?”
廖婉玗被他一喚回過神來,尷尬地擺擺手,“我忘記還有事情沒辦完,晚點,晚點再回來。”
門房不疑有他,點點頭,又進了四四方方地小房間裏,繼續抽煙值班。
廖婉玗沿著馬路慢慢地走,有個將自行車騎得飛快的人從他身邊飛一般的擦身而過時,一伸手,巨大的力量一下扯走了廖婉玗的包,她被那力量帶著在地上滾了兩圈,茫然地看著騎著自行車飛速遠去的背影。
那人是單手扶著車把,另一隻拿包的手在空中晃了晃,仿佛是再跟廖婉玗展示自己的收獲。
青天白日的,她就被搶了。
反應過來的廖婉玗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拚命跑著往那個方向追,可她那裏跑得過自行車,還不到一條街就再也看不見那個搶劫之人了。
她本來是無所事事,這會丟了東西,隻能先回家了。
這前後不過十幾分鍾的功夫,門房就見到廖婉玗狼狽地回來了,嚇得從裏頭跑出來,“廖小姐這是怎麼了?”
廖婉玗忍不住歎氣,“剛被搶了包,衣裳還破了,我等會就去報案。”
這個值班的小門房年紀不大,聽到廖婉玗要去報案怔了一下,“這事同先生說就好,捕房可未必找得回來。”
他不知道廖婉玗不曉得林克己的身份,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咱們先生最愛護自己人,決不能叫您在這件事上吃啞巴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