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班的小士兵站在車廂外,奉命帶隊前來檢查列車的小班長拍了兩下鐵皮車門,力道不重,他曉得車上不是一般人,態度也就還算端正。
車廂裏的圓木桌,圍坐了三個人,不遠處的雙人鐵床上,還躺著一個。
桌上開了好幾瓶酒,有的已經見底,有的還剩大半,整個場景看起來,很自然就會讓人聯想到床上躺著的那位,酒量很差,此刻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林克己親自站起身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覺得應該沒有什麼破綻,這才走過去,將列車門打開了。
“請進。”他話音一落便轉身往回走,幾個大步,便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與同桌人接續方才的話題。
小班長率先登上金屬台階,之後他站在車廂門口看了一圈,“隻有你們幾個人嗎?”
白浪此刻已經換了衣裳,他跟林克己身高差不多,單筆林克己更瘦些,但好在,長衫穿在身上也不至於太多餘不合體,坐在桌邊的單人沙發裏,看不出什麼端倪。
他側身,右手點了一下車頭防線,又點了一下車尾方向,“開車的人在前麵,後麵車廂還有三個隨行的仆人。”
小班長點點頭,一個手勢,立即便有兩個小士兵往後麵的車廂走去,他自己,則是帶著餘下的人,慢悠悠地走到小圓桌旁邊。
“先生、小姐們真是好興致,居然在打牌喝酒。”
林克己睨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喝點嗎?”
小班長的目光在桌上的酒瓶之間來來回回繞不開,一看就是個好酒之人,但他在執行公務,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喝酒,所以,嘴上也客氣了幾句。
“不用,不用。我們去前麵看看,沒什麼問題,你們就可以走了。”
他斜跨著搶,槍托在左腰側支了出來,一轉身,正好打在白浪的傷口上,猝不及防,白浪就悶哼了一聲。
“不好意思。”小班長道了歉,往火車頭去的腳步都邁開了,又忽然停住,“這位先生,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省內已經有了白浪和陳秉譯的通緝畫像,小班長此話一出,所有人,包括上來檢查的小士兵們,都警惕起來。
廖婉玗對著小班長笑了一下,“當然眼熟了,我哥哥拍過那麼多電影,沒看過才不正常吧?”
小班長經由她已提醒,忽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是白先生,演‘春滿古城’的白浪先生,是不是!”
軍中有專管放映的一個班,輪流在各部隊之間放映電影。他們都看過白浪的電影,隻是一時沒有認出來罷了。
白浪他們當日是做了易容的,跟現在的樣貌出入頗多。
“是,我就是白浪。沒想到,你們也看過我的電影。”
“能……能簽個名字嗎?”小班長沒見過什麼世麵,忽然遇見一個電影大明星,人很激動。
白浪點點頭,語氣始終溫和,“當然可以了,不過,還請先檢查下我們的車子,等會簽完名字,也好讓我們快些走。上海那頭有長輩重病,希望行個方便。”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小班長重重點了兩下頭,一揮手,就叫身後的小士兵去查看車頭,自己倒是多懶沒動,仍舊站在桌子邊上。
廖婉玗摸了一張撲克牌,看了林克己一眼,三個人安安靜靜地抓好牌,一次出起牌來。
小班長原地動了動,打量起整個車廂的裝潢,看見床上躺著的人隨口問道,“那是誰?”
廖婉玗覺得自己後背有些薄汗,她習慣性地先看了一眼林克己,林克己沒說話,而是看白浪。
白浪打出一張方片6,輕笑了一下,“是我的司機,酒量不好,已經醉倒了。”
小班長走了幾步到床邊,果然聞見弄弄的酒味,之後他的目光被車廂的小吧台吸引過去。
“小軍爺要是喜歡,不妨拿幾瓶。就算現在當值不好飲酒,休息的時候總可以喝上幾口。”
小班長挪了挪身上背著的槍,“嘿嘿”一笑,“那就……多謝了。”
他們本來也常去駐地老鄉家拿東西,就算是去飯館吃飯,或者是戲院看戲,也沒有給錢的習慣,這會白拿,半點羞愧都沒有。
就在他一派一派打量吧台後麵酒櫃上的洋酒時,去前麵車頭和後麵車廂檢查的人,都已經回來了。
之後,廖婉玗給他們沒人拿了一瓶還沒開蓋的洋酒,才將人送下了車。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她覺得有些腳軟。
她還以為自己經曆過生死,應該有點出戲,沒想到,事到臨頭,也還是又緊張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