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顧這幾年借著日本人的勢力發展的順風順水,所以,即使那個背著他動手腳的司機被開掉後到處散播廖湛山還活著的消息,他都從沒擔心過有人敢找他的麻煩。
畢竟一個已經成為過去的“死人”,但凡有些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會為了這麼個“謠傳”來的罪他和他身後所代表的日本人。
所以,甄顧從沒想過有一天,作為他囊中物的一個廢人,居然會消失不見。
更叫他生氣的,是那四個原本看著廖湛山的人,居然也敢悄無聲息地逃走了。他們這些年拿了他多少錢和物,現在居然敢勾結外人把廖湛山給放跑了,這叫甄顧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與侮辱。
他不常去蘆聲齋,但每周秘書會按時送些新鮮的蔬菜瓜果和煙酒過去,一是給看管廖湛山的人送吃的,二也是確認一下那人的身體狀況。
畢竟,甄顧暫時還並沒有打算讓他死。
這次要不是秘書去送東西,他還不知道要何時才能知道人不見了。
雖然按照潘德凱的意思,那屋子裏似乎是發生過打鬥,但這些東西說到底都是可以作假的,甄顧並不十分相信。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包天狗膽,居然在我眼皮子地下玩這些把戲!”
甄顧坐在辦公桌後,目光陰沉,臉上冷的仿佛北方冬日的霜雪一般。
“我瞧著桌上的吃食,少說也有兩三日了,剛才我已經吩咐下去,叫我們的人都注意著點,但……”潘德凱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甄顧,“這事情要不要請香川小姐幫忙呢?畢竟,他們的消息網更靈通些。”
甄顧當初為了攀上日本人這層關係,以示自己對大日本天皇陛下的忠誠,迎娶廖婉馨的同時,也公然將香川綠作為平妻娶回了家,二人之間本從最初就是逢場作戲,婚後也談不上什麼恩愛感情,除非必要,甄顧並不願意找她幫忙。
畢竟,對於香川綠和她所代表的勢力來說,所有的付出,都是要計較回報的。
“不必了。”甄顧敲在桌麵上的手頓了一下,“派人盯著林家。”
潘德凱得了吩咐,微微一鞠躬便離開辦公室,但他並沒有馬上吩咐人去盯著林家,而是回到自己在甄顧隔壁的小辦公室裏,往外播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隻說了一句“小心眼睛”就掛斷了,之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得,拿起另外一個內線話機來,這會才是將甄顧方才讓他辦的事情安排下去。
一係列的事情做完,潘德凱靠坐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辦公桌右上角的筆筒處,好一會他才動了一下,伸手在西裝口袋裏掏了兩下,摸出一根長發來。
蘆聲齋裏頭發相對長一些的,就是沒人周全照看的廖湛山,但那人既是疏於照顧的,頭發自然不會像他手裏這跟一樣又黑又滑,所以潘德凱很確定,那一日不論究竟有幾個人到過蘆聲齋,其中總是要有女人的。
但這事情並沒有跟甄顧講,具體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好。
興許是因為這幾年他每個禮拜都要去看一看廖湛山,所以是眼見著看到那個曾經叱吒鷺州商界的人瘦成皮包骨頭佝僂像,所以漸漸生出憐憫心來,又或者是甄顧近一年的所做所謂實在快要跌破他做人的底線,反正,他與最初跟著甄顧時候的心態已經不大相同了。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又輕又快地敲了兩聲,潘德凱回過神來叫了句“進”,一個戴眼鏡的斯文女子笑盈盈地走進來。
“胡小姐!”潘德凱見到來人後迅速站起身來,麵上換了殷勤之色,甚至紳士地替這位胡小姐拉開了辦公桌對麵的椅子。
胡小姐本不姓胡,具體姓什麼叫什麼潘德凱一概不知,隻曉得她是日本在鷺州一位大佐的中國情婦,人人都稱她做“胡小姐”。
他不知道胡小姐此刻找來是巧合還是聽到了什麼消息,也不知她方才有沒有先去見過甄顧。
“潘秘書就是紳士,比甄先生可是溫柔多了。”這位胡小姐抬手理了理帽上垂下來半遮麵的朦朧硬紗,黑紗襯的紅唇烈焰一般。
潘德凱沒接話,而是轉身親自泡了一杯茶端回來,“我這裏的茶比不得胡小姐慣喝的好,不過也是明前的,還望胡小姐莫要嫌棄。”
胡小姐抿著唇笑了一下,一雙媚眼隔著網裝的黑色硬紗睨了潘德凱一眼,“我今日來是想給潘秘書幫忙的,茶不茶的倒是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