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馨和廖婉雯姐妹兩個還沒發覺自己被甄顧當槍使了,第二天八點多鍾氣勢洶洶地找到林家,然而在林克己的授意之下,這兩個人連大門都沒進去,就被管家給擋回來了。
不過也是呢,現在的廖家在林克己眼裏算什麼東西,早年廖湛山在的時候也不見得入眼,如今要不是看在廖婉玗的麵子上,說不定她們被“請”出去的時候會更加“客氣”。
廖婉馨遇到這種事情沒主意,但廖婉雯的意思很清楚,既然躲著不肯見,那人肯定就是廖婉玗害死的。
所以兩個人打道回府,廖四小姐第一件事就是聯絡報社。
她明白林克己不想鬧大,但沒關係,就算除了廖婉玗沒人入得了林先生眼,隻要事情上了報紙,就算他們再不想回應,總也要出來解釋的。
而他們這樣一鬧,正是順了甄顧的心意。
消息登報的這天傍晚,甄顧坐在飯桌前翹著腿看報,心情看起來十分不錯。
他的目光在報上廖婉玗的黑白小相停留了好幾分鍾,之後才對折著疊起來,又拿起刀叉優雅地享用著牛排。
鷺州這邊的廖婉玗卷進了一場風波之中,百十公裏外的謝澹如也過的並不輕鬆。
閔軍雖然已是強弩之末,但到底是地頭蛇,對於各地的路線情況比謝澹如清楚許多,他一路追著打,雖然自己的人員傷亡比不大,但長久拖下去也確實不是辦法。
夕陽裏他站在臨時指揮部帳篷裏接著電話,電話那頭是留在天津休養生息的黃彥之。
曾幾何時,謝澹如有一陣子十分羨慕黃彥之,因為他爹的緣故,他每每出門都派頭十足。
那種派頭,跟謝家不大一樣。尤其是謝澹如有個低調穩重的爹,對比起來就更加沒有派頭了。
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整日裏做起事來想的都極少,一日一日的厭煩著上課學習,每到周末都心裏頭長草了似得往外跑。
黃彥之的父親是出了名的荒唐人物,連帶著黃彥之年紀小小就極其會玩,謝澹如許多東西還都是跟著黃彥之學的。
後來大家一個北上一個南下,他瀟灑地回鷺州折騰了好一陣子,黃彥之卻被自己的爹推上去做了個傀儡司令。
說的倒是好聽,可但凡混在這個圈子裏的誰不心裏頭明鏡似得知道內情啊?
現在倒好,東北一丟,親爹跑的比兔子還快,當初跟東洋人叫板的盡頭也沒了,據說是借用皖軍的一塊地休養生息。
親兒子丟在東北問都沒問過一次。要不是謝澹如酌情出了些救兵,黃彥之說不定此刻就跟某位前朝皇帝似得,也在沈陽“作客”呢!
謝澹如想起他的手,記憶力還是手術後被抱著繃帶的樣子,從手掌那邊算起,連帶著小臂的三分之一都沒了,他看一眼能堵得一天吃不下飯,更別說黃彥之得是個什麼心情。
電話那頭的黃彥之聽起來中氣十足,正在隔著話筒給他念報紙,那新聞的內容,正是關於廖婉玗的。
鷺州當地的報紙報道之後,甄顧攛掇著其他幾家也口誅筆伐地給廖婉玗做了個“背景”介紹,把她跟白秀珍過往的情仇一點一點攤開來說,情節之跌宕,文字之誇張,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城市的注意。
再者說,廖婉玗這個人本身就頗受爭議,她在上海才露頭的時候就被守舊的那一派先生們點這名批評,現在忽然鬧出這樣一樁凶殺案來,正給街頭巷尾的百姓們又添了談資。
謝澹如聽著黃彥之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讀完天津那邊的報道,心裏頭生出一股火起來,他覺得這人才脫離自己視線沒幾天,就又陷入了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以說十分不聽話了。
最要命的是,他其實前天才跟廖婉玗通過電話,但那丫頭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對他說過。
怕什麼呢?他又不能帶著兵去把報社砸了。
按照他的性格,最多就是感慨下白秀珍死的不冤。但現在廖婉玗這麼一瞞著,他反倒真的打算快點解決掉這點殘餘的閔軍,然後親自帶兵去鷺州瞧瞧。
別叫他知道這背後還有什麼人鼓動,不然就算是市長出麵,也不好使。
掛斷電話前,謝澹如有囑咐了幾句黃彥之的身體,那頭的人聽完輕笑了幾聲,說著自己又不是孩子,用不著這麼操心就掛斷了。
反倒是謝澹如這邊,拿著電話機話筒的手聚在半空裏,好一會都沒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