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要說一點的是,廣東的服裝潮流受香港的影響較大。香港呢,是世界各國時裝潮流的交彙點,快速地反映著國際時裝的變化,並將世界服飾文化與中國傳統服飾文化結合起來。而在香港,上海江南人在服裝業中地位顯著。從40年代末開始,不少經營服裝的上海江南人去香港開拓事業,不乏成功者,佼佼者。原有的江南傳統服飾文化對他們進入香港的國際性大市場,準備了很高的起點。也許並非妄斷,從香港傳入廣東的服裝,不少就是香港的上海江南人的製品,80年代又打上廣東的印記,輸入上海。上海的江南人,像是在世界上轉了一大圈,增添了很多新的色彩,又回到了上海。
食
上海江南人的飲食習慣,基本上是江南的。並且可以說上海是江南飲食文化集大成的地方。江南各地的飲食大體相同,共同體現魚米之鄉的特色,但又是有差異的。且不說杭州與南京有差異,就是緊靠著的蘇、錫、常也有差異。譬如蘇南菜放糖,而最甜的是無錫;蘇南菜細致,而最細是蘇州;它們又各自具有名牌食品,像常州的蟹粉小籠包子,無錫的肉骨頭,蘇州的鹵香幹等。這些江南各地的特色菜肴食品在上海彙合交流,形成上海江南人的飲食結構,並影響來自其他地方的上海居民。當然,上海人也會去嚐一嚐粵菜、魯菜、川菜……還有西餐,但日常的、基本的飲食是江南的。
上海江南人是來自江南各地闖世界的人物,麵對競爭使他們更具經濟頭腦,精於計算,所以上海江南人特別是中下層,在飲食上比江南各地顯得更加節省。把昨日的剩飯變成泡飯,就著幾根蘿卜幹,就是一頓不錯的早餐。這並非隻是窮人的早餐。我的外婆一輩子就喜歡這樣的早餐。如果你去江南的鄉鎮要一份走油肉可能端上來是一大碗,到了上海就會是一淺盤。他們說:“少吃多滋味啊!”
住
上海是寸金地,居住空間十分狹小,所以《七十二家房客》《上海屋簷下》這樣的戲,隻能產生在上海。《上海屋簷下》寫一個農村老爹以為兒子在上海發了財,匆匆從農村趕來卻隻能和兒孫擠在一間亭子間裏。在這幢樓裏住的比較奢華的是一個妓女,卻也隻是一間前樓向陽的房間。在上海,房子小不一定屬於窮困戶。
江南人到了上海,居住條件較之原籍的老屋有很大的差別,空間大大地縮小。但這並不能完全改變他們的居住習慣,那就是水鄉人尚整齊、愛幹淨。一間小小的房子也百般侍弄,搞得“生清”。所以在上海,有些房子的外觀不怎麼樣,裏麵卻清清爽爽,十分別致。“螺螄殼裏做道場”這句話,在上海江南人中最為流行。
當然,近幾年上海的居住條件大為改觀,人均居住麵積正在擴大。上海江南人的水鄉習慣——尚整齊,愛清潔——卻不會變,說得更準確一些,要加上個“更”字,變得更尚整齊,更愛清潔。“螺螄殼裏”尚且要“做道場”,條件好了,“做道場”的勁兒自然是更足了。
上海,無論如何,還是江南的上海。
注釋[1]選自《江南味道》,海南國際出版社1999年版。作者毓鍾,本名沈敏特,江蘇蘇州人。學者,著有評論集《春鬧集》等。
徽州
徽州的最佳觀察點,在山上。萬山叢中一徽州。無山,無徽。山,最能顯示高度。常言道:“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在徽州,像黃山一樣吸引人的,是那裏的人文風景。這二十餘年來,徽州突然從萬山叢中冒出來,像出土文物似的吸引了人們的雙目。老街,老房子,老牌坊,老宗祠,老酒,老戲,老家譜,老文書,老雕花,老版畫……一時徽州萬物皆老。老便是好。徽商、徽學、徽戲、徽人,被人們從曆史的塵埃中發掘出來,光耀一時。有人說,徽商是中國近代商業的絕唱。有人說,徽學,繼“敦煌學”、“藏學”之後,是中國第三大地方學。有人說,“四大徽班”進京,是中國近代“國劇”——京劇得以生育的重大事件。有人說,有幾位徽州人(朱熹、戴震、胡適、陶行知、黃賓虹……),無須刮垢磨光,便是國寶。
徽州,以它的“老”,它的山,它的高,給江南爭了光。
斜陽殘照徽州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