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的故事——槍王(1 / 2)

刺蝟

槍手之王,這頭銜聽起來好風光,說起來沒名堂,你說這“王”,該當不當?

槍王,是我的綽號,在編劇圈裏遠比我的真名周小天叫得響。

這天晚上,我乘的姐唐玫的車,趕到東湖會館。這家會館,當算本城最上檔次的休閑好去處,前提是兜裏得有錢,或者像我這樣,有人請。這時,老同學範統快步迎來:“喲,‘槍王’可來了!你今晚的開銷我全包,夠意思吧?”

等唐玫駕車駛遠,我白了眼打扮得油頭粉麵的範統:“少扯沒用的,有話說有屁放。”

這個屁,範統放得可夠長的:中午時,金老板請範統去看了一個劇本。這金老板是個暴發戶,錢多了,最想鑽的圈子就是佳麗如雲的影視娛樂圈。這不,在一個小情人的攛掇下,居然動了投拍電影的念頭。當時,範統隨手翻了幾頁劇本,就聽金老板興奮地說:“知道啥叫慧眼識珠不?這本子我一眼就看上了,打算買過來,連署名權一起買。作者大傻也已同意,這兩天得閑就簽協議。”範統聽罷,急忙也點頭附和。可不是嗎,怎麼能和金主唱反調呢?

我聽得不耐煩,讓範統趕緊說正題。範統掏出那個劇本遞來。我接過,粗粗翻看。這工夫,範統的嘴一直沒閑著:“還‘慧眼識珠’呢,我看是識‘豬’。槍王你說,這本子爛不爛?是不是爛到了家?”

見我不置可否,範統繼續聒噪:“這本子就夠爛的了,可金老板非要再加段四角戀進去。原作者大傻肯定沒那兩下子,金老板就請我幫忙。”說著,範統豎起了一根手指:“可我太忙了,實在沒空。這個數,你來做,咋樣?”

我和範統是大學同學,且同係同班,畢業後雖性格不合,來往不多,但我非常了解他。他不是沒空,是幹不了。不過,拋開人品好賴不談,你必須得佩服他的交際能力,甚至有些名導都找他約本子。眼下,他能跟我開價一萬,那金老板許給他的絕不會低於三萬。心下想著,我加了碼:“兩萬。”

“你開啥玩笑?”範統嚷道,“我找你,看的可是同學情分。要找別人,五千就能打發的。”

“那你去找別人吧。”我抬屁股要走。範統一咬牙,說:“一萬三,死價。”

“兩萬。”我仍沒鬆口。

說實話,範統真沒扯淡。就算開價五千,槍手們也會蜂擁而上,爭個不可開交。而我之所以咬定這個價,原因很簡單。第一,我是槍王,槍手之王,質量有保證,放眼圈裏無人能及;第二,我要捍衛槍王的尊嚴。可“尊嚴”這個詞剛從腦子裏冒出來,手機響了。糟糕,老媽又因呼吸困難陷入昏厥,被送進了醫院!我撇下範統,拔腿就往會館外跑。剛衝出門,一輛出租車便開到了身前——是唐玫。她探頭調侃道:“怎麼?一代槍王也招架不住了?”

我沒回話,一頭鑽進車,催她去市醫院。聽聞我媽犯病,她猛踩油門,一陣風似的紮進了夜色中。

我媽得的是矽肺病。醫生說,目前尚無能使病情逆轉的藥物,每次發病,看著媽媽生不如死,我都心如刀絞,恨不能替她去受這份活罪。而這次,媽發病很急也很重,需轉進重症監護室接受觀察治療。

可是,錢呢?

天色蒙蒙亮,我一咬牙,準備再去一趟東湖會館,以一萬五的酬勞接下範統的活兒。走出醫院正四下找車,唐玫又轉了過來。

唐玫盯著我的眼圈問:“喂,你哭了?”我故意仰起臉,強硬回道:“從小到大,我還沒哭過。”

“男人哭也不丟人,你要心裏難受就哭出來,這兒沒外人。”

“我說了,我不會哭!”喊聲脫口,我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劈裏啪啦地摔出了眼眶,“唐玫,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嗎?那我就讓你看個夠!昨晚,範統找我改本子,他說那劇本要多爛有多爛,他用腳丫子都能寫得出。你知道作者是誰嗎?是我!可笑吧?我竟被那飯桶損得狗屁不是,分文不值!更可笑的是,我現在還得去求他,還要把自己最看重的作品改成爛大街的糟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