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宮內人來人往,每人麵含笑意,遇人皆點頭示意。
流溯止一進雲夢宮眼中的光彩立刻散了,這是他的責任,一份壓得他喘不過氣卻又隻能硬抗下去的責任。
熟門熟路的回到他的寢殿,一路上見到他的蝶人似乎都未像平常一樣行禮,這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但又並不太過理會那些,看著這個雲夢宮最大的宮殿,裝修得莊嚴又華麗,就連地上鋪的地板也是用最好的石料鋪就的,比玉石還要難得。明明這樣好的一所宮殿他卻覺得如此空曠冷清。
一進來就感覺到好像有一些不同尋常,把鳳寶置於一張細絨軟塌上,走到垂簾床前,一掀開琉璃簾,流溯止瞳孔一縮。
他的床上居然躺著一個絕色傾城地孩子,確切地說是一個剛出生的蝶人,六瓣蝶翼從他身下伸展出來,還有眉間灼目的金色花紋。
蝶人不像人間剛出生的嬰孩那樣臉上皺巴巴的,他們一出生幾乎就能看出今後的相貌,這個孩子分明就是流溯止的幼時!眉眼不會錯,六瓣蝶翼更讓他確定那是自己!無論是普通的蝶人還是曆代蝶王也是隻有四瓣蝶翼,正因為這與生俱來六瓣蝶翼與眉間王印,自生世那日起便被族人尊為蝶王,他的父王與母後退居為長老。
這是怎麼回事?
這裏有另一個他,那麼說,他其實在這裏是虛幻的。怪不得族人好似沒見到他似得。
突然覺察到一絲危機,回到軟塌邊。
“寶寶,別睡了,快醒醒。”
連叫帶搖也不見醒,看樣子是中了這魔境的咒,隻有破了這魔境她才能醒。隻是這該怎麼破?目前也隻有看一步走一步了。
看著幼時的他被他的父親教導,自己在其位謀其政,萬事以族人為先,卻不曾給他半點兒溫情,年滿十歲後,一個人沒日沒夜的在冰洞內修煉,所有的傷痛都自己忍著,不為其他,隻因為他是——蝶王。
既為蝶王,這些苦都是他應該受的,隻有強大了才能保護族人。
他的天分極高,僅僅五十年,他的修為就足以護得全族安樂。剛從冰洞出來,身為蝶人,有了足夠高的修為就要離開雲夢宮去人間曆練十年。
十年來,看著那些與他們遠離的凡人之間擁有親人間的親情,朋友間的友情,伴侶間的愛情,讓他不免羨慕。但是天性的約束讓他的行為依舊待人溫柔,又矛盾地將那些想與他結交之人拒於千裏之外。
紅塵中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年,他一個朋友也未結交到。回到雲夢宮,正式地接管雲夢宮地大小事務,雲夢宮族人一萬二千餘人,事務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族人見到他都是很恭敬地下跪行禮,禮數絲毫不敢懈怠。
君與臣,君與民,身份高低分得清清楚楚。
他在這樣的生活中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第一個十年過了,第一個百年過了,第一個千年過了,時光仿佛在他身邊都是靜止的,心如止水,他最開始也想逃,後來又回來了,這裏有他的族人,有他的親人,更有他的責任……
蝶人的生命永無休止,哪怕已經死透了,隻要他們不想死,七日後他們又會再次重生。除非自己心懷死念,一心求死。蝶人活著享受著永生,自然,一死,那便是從此灰飛煙滅。還有一種死法,挖出蝶人心……
傳說蝶人心有起死回生,令人長生不老之功用,但是蝶人心的難得不是因為難以尋得,而是,蝶本無心!
感覺不到四季更替的溫度變化。隻有後天遇到天命注定之人才有可能結出蝶人心。
可惜老天是一個糊塗的人,有的天命注定之人有的尚是年少,而對方已經鬂染華霜。
有的相隔萬裏,隻怕壽盡也未見一麵。
有的同為男子又或者同為女子,又或者已為人婦,妻妾成群,無數的錯誤與擦肩而過,萬萬人海,真正修成正果的兩個天命注定的人又有幾對?真該歎一聲造化弄人吧!更何況蝶人族與世隔絕,極少出雲夢宮。
蝶人,非天命之人無感無愛,蝶人的真愛銘骨,心才會在胸膛中生長出來。
無感的三千年歲月從指間漏過,原本子息繁盛的蝶人一族,從一萬多人減至今時今日的三千人不足,他們不是遇到天災更不是遇到人禍,他們隻是再也忍不住寂寞如雪地年月選擇自己寂滅。而他,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