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左思鳶便起來,先叫碧珠和茶香把這兩日住著的客房打掃了一遍,便朝著丞相府門口而去。
哪曾想,三人才剛剛走到回廊,便從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左姑娘請留步——”
頓步回身,隻見來人是傅慕竹身邊的親信,季長。
左思鳶下意識皺了皺眉:“有什麼事兒嗎?”
季長不住地喘著粗氣,顯然是一路上緊趕慢趕,他斷斷續續地說:“我家,丞相,有請。”
三人皆是麵麵相覷,自從左思鳶醒來後,已是不下幾次對傅慕竹提出告辭,卻被他用各種理由攔下。
如今瞞著傅慕竹,偷偷離開,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卻沒想到連這樣都會被發現。
茶香看著左思鳶,吐了吐舌頭:“小姐,這傅丞相怎麼會……”
“茶香。”她不動聲色地瞥了茶香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接著,轉向季長:“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由於是年節,傅慕竹不必上早朝,正穿著雪青色常服端坐在廊下,手執一冊書卷。
左思鳶走到他身前,輕咳一聲,提醒著自己的到來。
傅慕竹自書中抬起頭,視線落在她身上,薄唇揚起溫潤笑意:“你來了。”
“嗯。”左思鳶訕笑著點頭,自從傅慕竹上次半真半假地對她表明了心意之後,她是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麼跟他相處了。
“坐吧。”傅慕竹說罷,親自為左思鳶斟了一盞茶:“你看上去精神似乎好了不少。”
左思鳶在他旁邊坐下,把小小一隻茶盅攏在手裏,低頭看著微紅的茶湯:“是啊,多虧了你這兩天的照顧,我想我……”
還沒等她說出接下來的話,傅慕竹已是輕聲打斷了她:“時七,我究竟哪裏不如他,讓你現在畏我如畏虎一般?”
聽了他的話,左思鳶愣在原地,看著他臉上竟出現了少有的落寞。
“我……”她思忖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慕竹,你也知道我跟青寒的關係,你們又是好兄弟,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太複雜。”
她磕磕絆絆地說完,頓時感覺堵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落了地。
傅慕竹不說話,隻是用那雙睿智的眼睛沉默地盯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緩緩說道:“可是,你已經讓事情變複雜了,不是嗎?”
頓了頓,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端起茶盞,卻隻出神盯著水麵:“你那日把手交給了我,說你屬意於我,可曾料到後來的事?”
左思鳶有些難為情:“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我說過,這件事情雖說由你而起,但卻由不得你來說結束。”傅慕竹輕抿一口手中香茗,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左思鳶身上:“時七,世上男兒並非隻有牧青寒一個,你若是把視線全落在他一人身上,難免日後後悔。”
他的話意蘊悠長,說罷又自顧自地去喝茶,難免讓左思鳶聯想到牧青寒這些天的去向。
左思鳶調整著情緒,努力不要讓自己掉進傅慕竹挖的坑中,她嘴角勾起微笑:“我這個人呢,不喜歡給自己留太多後路,因為後路留得多了,往往都是死路。”
她站起身來:“我要回鳶月樓了,初五開市,希望你作為合夥人,可以來捧個錢場。”
說罷,她轉過身,腳步輕盈地離開。
而她沒注意到的是,從她轉身那時起,傅慕竹的眼神便一直定在她身上,直到她身影消失,再也看不到為止。
左思鳶快步走在長廊之上,滿腦子的鬱結難抒。
傅慕竹這個人也太一根筋了,早知道就不拿他當擋箭牌了。
她靠在欄杆旁邊,眉間隱隱現出一絲抹不去的煩憂。
天空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珠子,映照著鐵鏽紅的牆壁,顯得格外好看。
左思鳶遠目極眺,輕歎了一聲,歎息聲也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在空氣裏。
回到鳶月樓,迎接她的卻並非是預想中的蕭索景象,前廳之內,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掛著紅燈籠,貼著窗花,擺滿各色鮮花,看著暖意融融,氣氛十足。
左思鳶十分滿意地在前廳轉了一圈,轉身看著碧珠和茶香:“這是你們弄的?”
兩人皆茫然地搖搖頭,就在此時,後廚的門簾兒一動,周小三端著一籠屜餃子出來,見到左思鳶,喜出望外地道:“小姐,您回來啦?”
看著他鼻尖上殘留的白色麵粉,左思鳶忍不住撲哧一笑,點了點頭。
周小三高興得什麼似的,仰頭衝樓上喊道:“娘!小姐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