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欣律所上籠罩著一層陰雲,久久不散。
上到合夥人下到實習律師,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帶著恍惚。
打印室的三台打印機卡了兩台,收發室的投遞錯了大半名字,某個新人在電梯裏打翻了咖啡弄髒了星期地毯且備用地毯受潮發黴了。
倒黴事的高潮發生在陳思醒的行政助理羅梅第一天上班,拉開她的抽屜,湧出黑壓壓一片蟑螂,遮天蔽日。
此起彼伏男女夾雜的尖叫和怒吼持續了很久很久,嚇退了快遞小哥及一眾前來參加麵試的新人。
不知不覺,溫度計攀升到新的高度,新鮮畢業生占領了人才市場。
從實習到合夥人,春節貓在律所蹭暖氣審查合同的陳思醒,請假一個月。
坐在臨時開辟的工作區,羅梅重重地歎了口氣:如果陳思醒再不回來,新人都要被其他合夥人瓜分完,每年都為了這件事大費心血,今年是怎麼了?
辰欣律所是合夥製,有一條章程是特重大商業決策由全所在編正式律師集體表決,不論資曆,一人一票,但是特重大決策的認定由合夥人內部商定。
隻有陳思醒一人為這條從未啟動的章程花費心血扶持新人。
也因此,羅梅看著桌上三大摞簡曆頭痛不已。
沒有陳思醒簽名授權,她不能與人事部共同決議,隻能查看簡曆偷偷存號碼,賭運氣看中的人沒被筆試刷掉。
給陳思醒辦公室換門的商家上午走,下午滅蟲隊領隊鄭重警告羅梅定期檢查零食抽屜有無漏袋,經常通風。
可是陳思醒走後沒人天天塞小零食,羅梅根本想不起打開抽屜,任由受熱融化的巧克力在抽屜裏流淌發酵孵化生命。
無論如何,新晉小紅人葉待秋滿頭大汗修好了打印機,不問世事好多年的孫璟煥重返辦公室,這個夏天正平靜無波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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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啊……熱啊……”幾近癱瘓的傅傑與樹上的蟬節奏一致地抱怨。
葉待秋也是一身汗,背心濕透,根本靜不下心寫文書,物業案差不多收尾,該簽的免責聲明該繳納的物業費都結了,最後給所裏整理一份歸檔文書就行。
潮哄哄熱騰騰的出租屋內,兩條鹹魚早已脫水曬幹,瞪著罷工的空調束手無策。
“修空調的啥時候來啊?”傅傑第六百遍詢問。
葉待秋看了眼筆記本電腦的時間:“三分鍾之前你問的時候是五十四分鍾之後。”
“我算不出來太難了!”傅傑煩躁地拿起打火機,又覺得火太熱了,直接扔遠。
“修空調的師傅什麼時候來呢……”葉待秋撿起傅傑扔下的打火機,點煙。
葉待秋的煙癮是這麼回事,沒看見的時候想不起來,手邊有煙盒就想嚐嚐,同居大半個月,把傅傑前期屯的條煙消耗的差不多了。
一條消息小窗彈出來,葉待秋瞥了一眼:“師傅說最近實在太忙,排到下禮拜一了。”
“今天才禮拜二!”傅傑雙手向天,絕望溢於言表。
葉待秋安慰道:“其實今天禮拜四了。”
他花了兩個禮拜才習慣傅傑原始人一樣的時間觀念,天黑、天亮、昨天、今天、明天。星期的概念還是葉待秋來了之後給他灌輸的,月份可能還需要幾個月才能學會。
律所爆發蟑螂危機,徹底封鎖了上層,除非查詢不能出律所的商業機密,大部分人被趕了出去,葉待秋堅持蹭了兩天空調,觀察到孫璟煥天天打卡,為了避嫌,把兩大箱資料搬回了傅傑的出租屋,和傅傑朝夕相對。
長期自由職業會變成傅傑這樣散漫且遊手好閑的家夥。
葉待秋每天都用賴在地板上的“屍體”激勵自己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結果用力過猛,兩天當三天用,又拒絕不了欲求不滿的傅傑,身心俱疲。
現在空調壞了,根本休息不好。
電腦右下角又彈出一條高溫作業暴曬猝死的洋蔥新聞。
葉待秋合上筆記本,一臉嚴肅的給方楚鈞打了電話。
不僅有空調,還有幽靈一樣遊蕩的方楚鈞,傅傑能克製一下暴走的荷爾蒙。
電話裏方楚鈞一句“譚鶴軒在”,葉待秋立刻收拾東西。
傅傑癱著,看上下顛倒的葉待秋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去哪裏啊?”
“日子過不下去,收拾東西回娘家。”葉待秋開了個玩笑。
傅傑熱到沒心思逗悶子,歎了口氣:“趕緊走吧,你再在我眼前晃,我身體不行了。”
葉待秋不接他茬:“你也收拾點換洗衣服,回我那兒住。”
“你家就一個房間,我們住了你爹娘住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