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傑替莫芸支付了張雅賢的巨額傭金,實在覺得有錢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他和現在的周凱瑞一樣窮,他隻要無賴地喊“我沒錢”就行了。
把張雅賢送回家的途中,天已經蒙蒙發亮,路燈依次熄滅。
天亮之後沒有相愛的兩人終成眷屬的美好結局,傅傑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從沒設想過,哪個電影的主角們曆經千辛萬苦走到最後一步才突然發現彼此並非最登對。
電影海報主演那欄頭兩個絕對能走到最後,這是規則。打破規則的導演要麼籍籍無名,要麼被封入神壇無人問津。
傅傑想:可能莫芸和鄒盼兒沒有好結局的原因是現在還沒有結局。
“周凱瑞,你開車去醫院找莫叔叔。”
“我要回家睡覺。”後排的張雅賢抗議。
傅傑扭身與張雅賢對視:“還沒有結束。我有預感,你的工作沒有結束。”
張雅賢挑了挑眉毛,沒有拒絕。
車猛然在高速打了個轉,從最近的出口下行。
傅傑沒上過駕校都看出這種原地三百六的操作是違規。
張雅賢說:“其實沒用的。你們都知道吊橋效應吧?人會把冒險時候緊張刺激的心跳誤認為戀愛的信號。所以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即使是陌生的兩個人也能產生化學反應。原本就互相喜歡的人能在那種情況下分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們自己也明知在一起毫無可能。”
“沒可能就沒可能吧。我想確認一件事,”傅傑看看周凱瑞緊繃的側臉,“也算給某人一個了結。”
不是所有冒險的結局都是幸福的愛情,還有一種,傅傑最喜歡的推理小說。它的結局很多時候是孤獨而優雅的偵探揭開真相然後翩然離開。
傅傑真是愛死了古田的禮帽。
*
淩晨的住院部已經醒來,走廊裏擺滿了臨時床位,整夜沒睡好的陪床人們悄聲起來活動身體。
莫叔叔在做完手術之後就睡在普通病房的臨時病床上,等著病房裏空出床位或者自己的傷口痊愈。
因為來得晚了,病床被安排在廁所附近,晚上隻能聽著衝水聲有一著沒一著睡。
鄒盼兒如數家珍地抱怨,恐怕是在無聊地陪護中與其他人抱怨了很多遍。
莫芸她爸依然對鄒盼兒抱有敵意,把頭扭向牆壁不去看她。
“這就是真相。”
傅傑構思了很多種揭露真相的關鍵句,結果僅僅指著床上的莫叔叔幹巴巴宣布。
鄒盼兒從枕頭的夾層裏摸出一張銀行卡:“不是,我就來拿這個,拿完就走。”
覺察到頭部的動靜,莫叔叔想起身去搶,被鄒盼兒溫柔地按住肩膀:“行了,你也知道這是我的保命錢,貪這點沒必要吧?小心傷口又裂開了。”
莫叔叔瞪視她,不再動彈。
“走了。你們要是見到莫芸,轉告一聲是我自己拿走的銀行卡。別讓她又責怪莫叔叔。”
“我不攔你。隻是確認一下,如果這人認了你這個兒媳,你會不會留下?”
張雅賢輕輕“哇”一聲。周凱瑞神色一動。
莫叔叔聽見“兒媳”這個詞反應極大開始撕扯手背上的點滴。
鄒盼兒熟練地按住男人的手並按動了床頭的呼鈴:“不要動。我今天就走,再也不回來了。”
這句話已是定局。
鄒盼兒把卡遞到張雅賢手裏:“正好結了吧,社保密碼。有多少算多少。我留十塊錢吃個早飯。”
張雅賢從褲兜裏掏出一張五十:“這年頭用現金的少了。”
“謝謝。再見。啊對了,你所謂的真相不要讓莫芸知道。我了解她,這對誰都不好。”
鄒盼兒徹徹底底消失了。
張雅賢看著印有“莫”字拚音的銀行卡,向床上的人最後確認了一次她真的可以拿走。
莫叔叔得到了鄒盼兒不會回來的消息,安心地點點頭,甚至和藹地笑了一下,示意訪客吃床下的蘋果。
新鮮飽滿的蘋果,幹淨的換洗衣服,整齊碼好寫好服用時間劑量的藥盒,在床下堆放著。
傅傑留下了葉待秋反複叮囑他留下的五百塊錢,放回枕頭夾層取代了銀行卡,然後在床頭放了一個蘋果。
“叔叔,這蘋果真新鮮,又大又甜,和醫院附近的都不一樣,您慢慢吃。我們走了。”
周凱瑞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沉默著開車送張雅賢回家。
張雅賢哢吱哢吱咬著蘋果把卡轉交給傅傑:“剩下你問兩人追償吧。必要的話也可以委托我來追討,我收三個點,稅後的。”
“不了。問她們這樣的要錢,我良心上過不去。“傅傑說著,收好了卡片。
“所以,我的計劃沒有任何問題,不僅達成了目的,還能增進兩人感情。問題出在她們自己,”張雅賢很在意她的聲譽,“所以你跟陳思醒彙報的時候,不要忘記提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