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惡俗無比的宴客廳裏擺著三道長桌,擺滿了世界各國珍饈。宴會廳一角還摞著香檳塔,極盡奢華。
穿行其中的男男女女西裝長裙,各自擺弄著性別優勢,女的咬著酒杯顧盼生輝,男的談笑風生卻從眼底尋覓佳人。
藝術交流會外衣下的內在,還是男男女女尋歡作樂的場合。隻是藝術這層紗讓調情來得含蓄虛偽了很多。
方楚鈞不太確定自己為何前來,因為他沒有社交的需求,也沒有對食物的渴望,觀察人體這門課在他大學裏已經結束了。
這場景的光線也不好,刺得眼睛疼,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他聽朋友說這裏都是畫廊老板和畫家,混個臉熟以後有活兒幹。方楚鈞就來了,學別人舉著香檳杯湊人堆裏聽,聽到的全是哪個畫家睡了哪個模特,哪幅畫炒到天價。
沒一樣和藝術有關的。方楚鈞厭煩得很,但是入場費交了兩百,走就虧了。
方楚鈞就開始胡吃海塞屯能量,從這桌吃到那桌,什麼叫山珍哪個是海味,專撿貴的拿。
有時候被別人餘光瞥到,吃吃發笑。
笑吧笑吧,方楚鈞默默說道,食欲和欲望本就相似,我們誰也沒比誰高貴。
吃到一盤和牛刺身的時候,方楚鈞正好渴了,舀了勺碎冰解渴,勺子和另一把勺子碰到了。
“叮”一聲金屬碰撞,仿佛哪條電路接上,劈裏啪啦開始冒火花。
方楚鈞側過臉看看對方,沒忘記把碎冰放嘴裏。對方把最後一片和牛放嘴裏。
麵對麵咀嚼。
其實方楚鈞不用咀嚼等著自然融化就好,但他看對麵嚼得香甜,嘴不由自主動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問對方:“牛肉(冰塊兒)好吃麼?”
這簡直是老天爺拿到工資那天做出的安排,讓方楚鈞遇到了譚鶴軒。
然後譚鶴軒從另一桌給方楚鈞端了整盤的碳烤牛舌,方楚鈞給譚鶴軒找了芒果綿綿冰,兩人又研究了一番三維空間的食物堆疊最優解,幾乎搬了一整張桌子的食物到角落慢慢享用。
“嘖嘖,這墨魚沒掏幹淨,刺兒還留著呢。”
“哎呀,甜辣醬擱春餅裏,清新脫俗。”
“嘿喲,廚子怎麼想的,德國香腸愣給炸了?”
方楚鈞從頭到尾默默聽著,譚鶴軒罵什麼他就吃什麼,吃了也沒覺出什麼不好來。
最後他說:“我覺得挺好吃的。”
譚鶴軒一下炸毛了:“這玩意兒你叫他好吃?這嘴裏淡出鳥的你叫它好吃?我天爺你這麼多年吃過什麼呀?”
……
方楚鈞不太懂譚鶴軒攻擊他的點,歪歪頭,說道:“你會做飯嗎?”
他發誓他就隨口這麼一問。拿他室友葉待秋的原話,是“客觀中立理性的期盼”。可譚鶴軒就是聽出了挑釁:
“怎麼的?不會做還不能吃了?小爺我今兒告訴你,我還真會做!”
……
方楚鈞真的、真的是無辜的。
譚鶴軒自說自話把他帶回自己的公寓,打開冰箱讓他自選食材。
方楚鈞摸摸肚子,誠懇地說:“撐了,吃不下。”
譚鶴軒手扶著冰箱門,盯著方楚鈞看,喉結一動一動。
兩人就滾到了床上。
食欲和欲望對等,方楚鈞的所有渴望都是一口深井,遠看平常無奇,俯下身能看見無窮無盡的黑暗。
填不滿。
方楚鈞趴在譚鶴軒胸口,自言自語說他暗戀自己的室友很久很久,可他的室友人特別好,他不能用以往的招數對付。
譚鶴軒看著天花板念念有詞,大意是讓八方神魔原諒他今晚的罪孽。
兩人聊不到一塊兒去,結合隻為了欲望而已。
方楚鈞以為譚鶴軒熟悉遊戲規則,才乖乖跟著他回家,醒來後直接離開。
可是譚鶴軒根本不懂,這讓方楚鈞非常煩躁。
這個露水情的家夥,怎麼就跟到了他屋裏?
換了工作服做道士打扮的譚鶴軒摸摸下巴爽朗一笑:“那天交流會我就是找生意去的,在場人資料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