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識就在腦海中沉淪了三天,三天來,他就那樣跪在那裏,日日夜夜,他的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卻又不斷被風揚起,模糊了這裏的天地。
歐陽雪戀就在他旁邊站著,她亦在這裏候了三天。絕,到底是什麼,令你如此傷心。那天,在那山崖之上,偶然路過,看到了橫簫流淚的你。我知道,那是你,也知道,你所背負的事情,是多麼的重。本來是想直接向你說清所有的,但是,那是顧忌你的感受,我還是決定按照父親的話來做。隨你到斷魂穀,遇見了許許多多事情,當遇見毒龍之時,我都沒有把握能夠存活下去,但是那時,你想到的是讓我先逃,第一次,我為一個人感動,後來,又喜歡上了你的烤肉。再後來,見到了你的執念,見到了你的不屈,見到了你的堅持,見到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沒有理由拒絕。絕,我知道你是因為使命和責任,已經占滿了你心中的全部,無法嚐試自己的感情,但是,我會與你一起,我不想看你一個人承擔那麼多,看你那麼累……
兩人各懷思緒。
這時,一個人,緩緩走來,他身著黑色長袍,步履輕盈,黑發披肩,清風微動,但卻無法激起黑袍下擺的任何波動,此人,正是應玄。其實他一直跟在宇文絕周圍,若宇文絕有任何不測他都會立刻出手,前日見到暗血赤精狼爆發本命天賦他也有些擔心,但見到宇文絕以雷霆之勢將其破除,也是有些欣慰,尤其是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龍騰決初步掌握,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但是三天前,聽到宇文絕喃喃了無數遍的那個名字,他有些疑惑,夏?是誰?他有些擔心,畢竟以宇文絕的身份,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有可能對他不利。他急忙傳書給季淵,問宇文絕這幾年裏遇見些什麼人,又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夏的人。季淵回信說,十年來他們一直都待在一起,未見過什麼人,也從未聽宇文絕提起過一個夏這個名字。應玄更驚疑了,這個夏,究竟是誰?他和季淵都答應過瑞奇,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所以,他們絕不希望他受到半點傷害。
應玄正思索著,忽見到宇文絕的身影搖晃了一下,於是他急忙移身,來到他身前,扶住了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宇文絕受到支撐,便抬起頭看了一眼應玄,這時,應玄也終於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不再流淚,但卻流出一道道猩紅的血,染紅了少年英俊的麵龐,少年的眼中混合著多種情緒,思念,愛戀,悔恨,悲傷……少年的臉龐再也不複曾經柔和的線條以及嘴角時刻掀起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悲痛與憐惜的淒涼,而且,竟多了一種叫冷漠的情緒,這使應玄又驚疑起來,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宇文絕仍舊相信,他會在這個世界,重新找到那個女子,即便,他記不清她的模樣,記不起她的聲音,但他相信,命運的羈絆,終究不是永恒,有些什麼,會被努力漸漸抹平,他會努力,哪怕,踏完這大千世界,哪怕,踏過海角天涯,哪怕,窮盡一生,夏,等著我去找你……此時,重新醒悟的他立刻感到了身體的不適,靈力的枯竭,駁雜的外傷,疲倦的精神……這一切,都折磨著這個十歲的少年。終於,他的眼眶漸漸閉合,身體瞬間湧上一種無力與疲倦,昏睡了過去。
好累啊,夏,等著我,等著我去尋你,夏,似乎,有你陪伴的日子,我歎安然……
“命運,避無可避,該發生的,卻終究不會避免,他還是揭開了那段記憶,記起了她,這段沒有結果的情,真的要以一方死亡為價嗎?真不知道,當妖邪重臨世間,當萬古溢上梅花的笑顏,當天下分錯流離,我高傲的王,您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霧氣繚繞的兩壁間,是深深的溝壑,一視竟深不現底,似乎這裏的深淵,便是永世輪回的無際之所,兩岸的石壁上,鮮有半點生機,貧瘠的地域,是這裏,接近於無奈的荒蕪,這裏,是涯。凜冽的寒風縱橫這裏多年,將那飽經風霜的崖壁刻上屬於它的痕跡,一道道縱橫,卻又漸漸磨平,日複一日。
在這兩岸間的虛空之上,靜靜立著一個男子,他的模樣,始終陷在濃濃的霧中,無法視清。就如他的人一樣,縹緲無定。在這虛空中,他就如凝結一樣,靜立在虛空的清明之所,他的身下,便是萬丈深淵。他將瑩亮的眸子轉向那個既定的方向,深沉的歎息。
當一縷輝明的晨曦,透過棕黃色的窗棱,映照出斑駁的零碎,亦如往昔,清淨幽明的晨。
房間中,那躺在床上的身影也緩緩醒來。
黑寂的視野重新被光明填滿,然而深沉的悲傷卻沒有因為這減去絲毫,他無法忘卻,失去夏的那種痛,足以刻骨,足以銘心。淚,順著少年棱角分明的麵龐流下,落在那斑駁的晨曦中,打破了晨的清寧。宇文絕沒有試圖去拭去不止的淚,他所有的思緒,全部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