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還要冷,可我未曾去過南方。
我衝進教室的時候,宋茜正站在講台用錄音機播放聽力磁帶,裏麵的男聲永遠鼻音厚重,讓人聽不清他究竟在呢喃著什麼。她被我嚇了一跳,警覺地看著我,卻不問我究竟為什麼遲到。我來不及解釋,直奔薑瀾,“手機帶了嗎?”
也許是從我臉上看到了焦急,薑瀾竟然收斂了一貫的八卦,把紅色的翻蓋諾基亞遞給我。
胡優優的手機號碼我倒背如流,可無人接聽還是第一次。這時上課鈴聲響起,我頹然坐在椅子上,心裏升騰起不祥的預感。第一節是老常太太的課,主要是講解期末考試試卷。上課不到十分鍾,我舉手請假去廁所,老常太太頓時露出厭煩的表情,可還是揮揮手讓我出去。
從學校到忽悠有家坐公交隻需二十分鍾,我繞過教學樓直奔後院圍牆,這是上次吳歌然帶我逃課時的路線,我驚喜地發現,上次他教我翻牆時擺好的那幾塊轉頭居然還在。這一次我顯然有經驗多了,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我甚至懷疑自己天生就是逃課的料。凜冽的寒風輕而易舉地透過我單薄的校服,紮進我每一寸皮膚裏,我清楚地記得早晨我爸聽的天氣預報,最低氣溫零下二十九度。
我快步跑向公交站,全身的骨頭都因寒冷縮在一起。等了不到三分鍾,六路汽車如約而至,我搶在關門前一躍而上。謝天謝地,六路有暖氣,我用力搓了搓手指,感到火辣辣的刺痛。自從我爸不再送我上學,擠公交已經是我每天必須要經曆的過程,我已經掌握了如何巧妙地斜著身子,然後輕鬆地穿越罐頭一般的人群,走到最後方。
車開得飛快,偶爾有人下車慢了,司機便罵罵咧咧。我一隻手死死抓住旁邊的椅子,身子盡量在搖晃中保持平衡。這種擠公交的經曆,我曾經對胡優優描述過,而她輕描淡寫地說可以等八點半以後再去乘車,這樣就能避過早高峰。就是這樣一個連錯過半節課都不在乎的胡優優,怎麼可能作弊?
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仿佛一隻氫氣球,在我胸腔不斷膨脹,我甚至覺得再多等一分鍾,它就會撐得爆炸。
我到胡優優家別墅的時候,剛好八點三十。我抬手按了兩下門鈴,王阿姨從房子裏走出來,她頭發蓬亂,樣子有些憔悴,看見我顯得特別意外,“薇薇,你怎麼來了?”
“阿姨,我來看看優優,我去班級找她,他們說她沒來學校。”
王阿姨沒再說什麼,打來門牽著我的手走進去,讓我坐在沙發上,然後從冰箱裏拿了瓶果汁遞給我。
“優優呢?”
“不知道,她前天被逐出考場,等我們到學校的時候她就不見了。你胡叔叔已經托朋友四處在找了。”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太令我意外,“報警了嗎?”
王阿姨點點頭,她抓起我的手放在她腿上,眼神裏流露出感激,“薇薇,你從小跟優優一起長大,就像親姐妹一樣,如果優優聯係你,你一定要告訴阿姨!”
“當然了,阿姨您別擔心,優優一定沒事的!”話說出口,我終於理解電視劇裏那些用來安慰人的輕飄飄的台詞,其實麵對變故,我們都是無力的。
“司機出去找優優了,你等阿姨換身衣服送你回學校,你安心上課,一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趁王阿姨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我偷偷離開。果然,八點半以後車上的人少了許多,我坐在最後一排,靜靜地看著窗外。路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道路兩旁的柳樹掛著晶瑩的冰霜,冬天的北方實在沒有一絲色彩。
回到學校時,第二節課已經開始,剛好是吳秀麗女士的課。當她得知我逃課的原因,並沒有過多責備我,僅僅說了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