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最怕的就是換老師,因為我害怕已經熟悉的人遠去,更害怕接觸新的陌生人。我爸告訴我,人生就是不斷適應改變的過程,你一直留在原地,最後就會被時代拋棄。這些我爸熱衷於講的大道理我一直似懂非懂,悟性差接受能力更差,我甚至覺得我將來肯定是在一個單位窩一輩子的人,讓我去換環境就是在扒我的皮。
盡管吳秀麗女士一百個不願意,那個“毛頭小子”還是成了我們的新物理老師。或許因為我本身就是個弱者的緣故,我挺同情他的,先是受了吳秀麗女士的嫌棄,而後還得受我們班這些比他還“毛頭”的小子們的欺負。尤其是徐繼偉他們幾個,原本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會兒更是成了刺頭,非要給周遊一個下馬威。好在周遊也是有備而來,從書包裏掏出一副撲克牌,隨便漏了幾手就成了大家眼中的賭神,把徐繼偉他們虎得一愣一愣的。
小鬼兒搪塞過去,越是學習好的才是真神,下課後於美涵一個勁兒拽著宋茜吐槽周遊講課的條理性,一向不愛摻和這種事的陳凱居然也不忘發表幾句言論。一口一個懷念錢老師的,好像都忘了當初是怎麼不待見老師來著。
無論如何,我挺喜歡周遊的。我並不知道他的條理有多不清晰,就像我也不知道c老師的條理有多清晰一樣,我隻知道他講課細致,速度也是我這種程度學生能聽懂的。為了得到認同,我回過頭問正在給薑瀾講三角函數的姚家天:“你怎麼不跟他們討論,是不是覺得其實周遊還行?”
姚家天耷拉著眼皮看都不看我,“有什麼好討論的,哪個老師對我來說都一樣,反正他們講的我都會。”
我默默轉過身,一句話都不想再和他說,專心看窗外的狂風把沙子卷到天上,昏黃的天空就像電影《東邪西毒》裏梁朝偉所立的背景。
原來,我已經沒那麼怕換老師了。
中午,我把頂著狂風來學校找我吃飯,自從上次我把他和覃阿姨的事告訴我媽,她就不再允許我爸和我見麵。我爸還是拗不過我媽,可還抵不住對我的思念,隻能趁午休時間偷偷來看我。
我們去的是學校附近的一家清真麵館,他家相對於學校附近的消費顯得略微高端,所以平時很少有學生去,大家更喜歡五塊錢一大碗的米線或者麻辣燙。
“這些核桃是我們單位老姚從山東帶回來的,你別嫌生,生的才補腦呢!這個是你小姑自己做的獼猴桃幹,過年大家買給你爺爺的,他也吃不了,就全讓你小姑拿回去烘幹做果幹了。這種薯片據說不是油炸的,沒敢多買,你偷偷吃別讓你媽發現。這裏還有點軟糖巧克力什麼的,餓的時候含一塊,能緩解你的低血壓!”我看見我爸像哆啦a夢似的從拎袋裏掏出來一堆零食,一樣一樣對著我如數家珍。
“減肥呢!”
他瞪了我一眼,“你都瘦成刀魚了,還減肥?”
我被他氣樂了,“你說這句話不是我媽的台詞嗎?”
我倆都沉默了兩秒,隨即尷尬一笑,他撓撓腦袋坦言:“八成是老了,人老了都這樣!”
邊吃我們邊隨便聊著天,他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問我優泰的集訓營怎麼樣,八成是想知道他和我媽辛辛苦苦攢下的八萬塊死的值不值得。
為了不讓他心塞,我委婉地說了一句“還湊合”。
他點點頭說:“那就好!”
的確是還湊合。集訓營都是五人以內的小班教學,我們班級隻有三個人,用數量向我們證明,像我們這樣的冤大頭並不多。任課老師多是些年輕人,有些甚至比周遊年紀還小,看起來就像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去的時候,那位笑眯眯的男老師信誓旦旦地對我們說所有任課老師都有十年以上的教學經驗。不過還好,反正我更喜歡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