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領粥的隊伍邊上有幾十名護院在維持秩序,三口大鍋處更是有人把關計數,一般壯年男人三碗粥,女人和老人兩碗粥,小孩兒一碗粥,倒不是給不起更多,而是慕容沁雪精通醫理,心知這些饑餓之人若是突然吃了太多,反倒有傷腸胃,又言明今日三餐都會在此齋粥,不必一次吃太多,故此人數雖眾,卻也井然有序。
因著王綺夢的關係,慕容沁雪雖然自小也是過得淒涼困苦,但是守著禦膳房,在皇宮裏吃飽穿暖總還是可以的,她從未見過底層窮人,今日看到這些災民,方才知曉真正的窮苦之人是個什麼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看到這個情形,她便知道,僅僅是齋粥幾日,根本解決不了災民的本質問題,此時也才明白自己想得太過簡單,而父皇和六哥才是真能為災民的長遠考慮,怪不得需要同戶部商議,這其中牽扯的問題委實太多。
但是眼前的這些災民,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便與冷亦君商量著,將堡內前段時日剛剛淘汰下來的舊棉衣發放給老人和孩子,再將一些身體健壯的青年男女統計起來,待戶部查明戶籍身份後,招入冷雲堡旗下的商戶和宅院,也算為這些人解決了安身立命的生存大計。
張元千自是無不配合,當下便親自安排人去登記查詢;呂安和翠荷也自去張羅收集發放舊棉衣等事。
一時間,隻有慕容沁雪和冷亦君留在冷雲堡大門處,身邊隻有隨身伺候的蓮若和不遠處候著的祥林。
“公主,大哥讓我轉告你,此次六皇子讓他一同前往各州縣去賑災,不日便會啟程,這兩日要安排一應事宜,怕是不能回家了。大哥不在堡內的這段日子,交代我主理商號各項事務,今日這裏事畢,明日我便也要回商號與大哥幫忙了。”
原來這個“冷亦君”卻是冷逸群假扮的,那些外人看不出差別,慕容沁雪卻是清楚得很,“父皇交代六哥的事自是要緊的,這裏有張大人和呂安、翠荷,祥林也是個能頂事的,二弟自去忙你的,不必掛心。”
“大哥說六皇子特別叮囑過,京都的災民雖少,但是身份來處卻雜亂不明,讓公主萬事小心為上,莫要被人利用了此次善舉。”停頓了一下,冷逸群斟酌一番道:“剛才公主說的讓壯年災民到冷雲堡做工,雖說出於善心,卻也不免會有六皇子所慮之事,眼下正是皇上立儲的緊要關頭,依我看,還是謹慎些為好。”
慕容沁雪不詫異為何冷逸群會清楚立儲之事,如今冷雲堡這一脈隻有冷亦君和他兩個堂兄弟,在冷亦君真正接手冷雲堡之前,都是冷逸群在幫著冷雲楓處理一應事務,冷雲堡在立儲一事上若是有所牽扯,自是不能瞞著冷逸群。
“二弟所言不錯,是我疏於考慮了。不過也不必太過憂心,張元千是六哥信得過之人,他去做這事定然不會為禍冷雲堡。二弟也該明白,如今我冷雲堡與六哥休戚相關,榮辱與共,凡事不能僅僅隻考慮冷雲堡自家得失了,還要從大局著想才是。”
這些話裏的意思,冷逸群自是明白的。冷雲堡以往對官家特別是皇家一向秉持著敬而遠之的原則,從不曾有太多牽扯。即便是慕容沁雪下嫁冷亦君,除了生意中多了幾分便利外,也不曾涉足朝政之事,何況是關係一國之本的立儲大事。
但是自從冷亦君派他前往江東查探李家,又與濟州康爺聯手向內務府供應大紅袍,及至後來皇後王綺夢和太子慕容允麒一派一夜之間巋然傾覆,皇貴妃宋覓露和六皇子慕容允緹日益在後宮、前朝嶄露頭角,冷雲堡也逐漸與皇家朝廷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如今更是因著慕容允緹的關係,竟是牽扯到了皇儲之爭中去。
從冷老夫人、冷雲楓和冷逸群幾人的立場來說,他們是萬萬不願冷雲堡牽扯進這些事情之中的,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誰知哪一天就會被安個莫須有的罪名而滿門抄斬了?若是如此,他們寧可守著日漸沒落的冷雲堡艱難度日,也不願冒有朝一日招致滅門之禍的風險,去換取一時的風光。
隻是自打慕容沁雪下嫁冷亦君開始,他們就已經明白,冷雲堡被皇家盯上了,雖不知是出於何種目的,卻也不是他們一介平民白丁就能反抗得了的。因此上冷亦君接手冷雲堡之後的一係列舉動,冷老夫人和冷雲楓雖然清楚其中有風險,也不曾反對過,但是不論做什麼事,他們都是把冷雲堡的得失放在首要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