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總會過去。這是辛明天最摯愛的名言,隻要時間足夠,一切終會成為過眼煙雲。她抬起頭仰望黑夜,這是一個冰冷卻晴朗的夜晚,群星遠遠地懸掛在天邊,泛出閃亮卻淒冷的光輝,在濃鬱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如果能一直行走而不停歇,世界是不是就能像此時一樣永遠安定。
辛明天突然停了下來,她來到一根電線杆下蹲靠在貼滿各種小廣告的鐵皮上,一種來自金屬的冷意從後背傳過來,她的肩頭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下一秒該何去何從。
不知過了多久,辛明天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源源不斷的睡意像海波一樣湧來,連續高強度的複習和沉重的思想負擔時刻壓榨著她的腦細胞,讓此時的她極度困乏。不能就這樣睡著啊,可是,也不想回家。
辛明天的眼睛一張一合,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就在她即將陷入沉睡前一刻,突然感覺一股暖意湧向全身,她睜開眼睛,看到爸爸正蹲下來脫下一件大外套往她的身上披。
“明天,回家吧。”辛爸爸站起來,還沒等辛明天說出一句話,就扭過身避開女兒的視線。他用背影告訴她,不必說。他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頭沉默著,像是在請求原諒又不肯說出道歉的話。
辛明天站起身來,跟在父親的身後回家。她看著他已經變得很消瘦的背影,單薄的灰褐色毛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隻巨大的麻袋。而她的爸爸就像一小捆被束起來的幹柴火,被裝在一隻不合適的麻袋裏。她突然感到很疑惑,她剛剛發覺那並不像一個正常人的身形,她從中隱約看到某種病態。一個正常的中年男人,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從微胖的身形消瘦到如此地步呢。
辛爸爸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疑惑,他在前麵沉默地走著,步伐卻越來越慢。
突然,他停了下來,慢慢倒在地上。
辛明天看到前方那抹黑影就那樣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倒了下來,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
“爸!你怎麼了!爸爸!”
足足過了半分鍾,辛明天才反應過來,她大喊一聲,瘋了一樣跑上前去,緊緊抱住辛爸的頭,卻怎麼也叫不醒他。究竟發生了什麼!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她慌了神,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辛明天雙手顫抖地從口袋裏拿出電話,開始撥打昕薇的電話,她太慌張了,以至於按錯了好幾次鍵。
“喂?明天啊,你怎麼這麼晚了打來電話...喂喂?是辛明天嗎?你怎麼不說話?”話筒那邊傳來一個睡意朦朧的女生。
“爸...我爸爸他,我爸爸他突然暈倒了!你快來啊!”辛明天的嘴唇蠕動了過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她的眼淚一下子迸發出來,落地無聲,卻怎麼也止不住。
“什麼!在哪裏,你家嗎?你快打120救護車啊,我馬上過去!”
“不...不是,我們在外麵...我家附近,電線杆...”
“你說什麼?哎呀,你打120救護車了嗎?快叫救護車啊,一定要說清地址。我已經出家門了!”
“嗯...快來啊!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辛明天不停地啜泣著,她所有的堅強都不見了,她無助極了,她顫巍巍地撥打了120,極力控製自己的聲音,回想所在的地址。
青城醫院,搶救室的提示燈亮著,裏麵正在進行緊張的急救。
搶救室門外的座椅上,兩個女孩並排坐著。
辛明天把頭深埋在胳膊裏,她還在回想剛才的場景,她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而她唯一的親人,正躺在急救室裏,與死神進行搏鬥。她用雙手不斷地拉扯著頭發,臉上的表情很糾結。
一旁的昕薇看起來很焦慮,她努力平靜下自己的情緒,勸說身邊的辛明天一切都會過去,辛爸肯定會沒事的。她不時地張望著搶救室的門,等待著它打開的那一刻。
“明天,你不要太焦慮,叔叔肯定會沒事的。你不要再抓頭發了,會抓壞。”昕薇擔心地看著身旁好友,不知道這時候究竟該說哪些話才能稍微撫平一下她異常激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