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每個監號作為一個人們聚集的單位,大小好壞也算是個組織團體,而且這個組織團體比社會上的任何一個組織管理的項目事物都要全麵複雜,不僅“工作”、學習要管,生活起居也要管,不僅涉及到吃喝拉撒睡的方方麵麵,甚至連精神麵貌、生活態度都要管,比改革開放以前中國農村實行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管的還全麵。況且這裏的人員構成更有它的特殊性,大多數都不是好剃的腦袋。要使這個組織正常有序地運轉,當然也需要個“頭”。而且這個頭還需要有一定的能量,真正能管起事來,屍位素餐在這裏可是萬萬不行的。就我曾經獲得的知識知道,這個“頭”曆史上都叫作“號長”--一個監號之長。可能這個稱謂曆史悠久,和封建時代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監牢裏的牢頭獄霸概念聯係得太緊,有點臭名昭著。所以,現在官方普遍忌諱這個稱謂。初來乍到我曾冒昧地請求隻管,“請和號長說說,給照顧一下。”
隻管當時就正色更正說:“這裏沒有號長,叫‘值班員’”。
後來我“降級”,又進了另一個看守所,才知道,實為號長,名為“值班員”,也僅僅是在市一所裏的稱謂,別的地方還有別的叫法,“各村的地道都有很多高招”。由於各處監管場所的稱謂不一,第一次進看守所的初來的學員,倒沒有什麼,“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別人叫什麼跟著叫什麼就是了。而那些有過前科以前進過別的看守所的,或在他處關押過的,轉到了一個新所,往往倒不知所從了,想叫號長口難開。我們號後來進來了一個犯傷害致死罪的同學,是位常年闖蕩江湖的長途貨車司機,人高馬大,都叫他“大個”,由區級看守所升到市一所來的。此人比較有經驗,一進牢門就對號“領導”說:“您是管號的。”將其稱之為“管號的”。既直白,又準確,一言以蔽之,“放之四海而皆準”了,概括得好。
“管號的”在號裏就是第一把手,具有絕對權威,一言九鼎、說一不二。而且言出法隨,如果不聽管號的話,號裏麵有的是你的苦果子吃,整治你的法子多的是。在曆史上據說被整死的大有人在。我剛進號幾天,就聽坐在牆角的小從說過,“在‘裏麵’,就是打死人也是沒有死罪的。”
若從單純的管理人員來說,管號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當的“官”了。沒有人敢不服從。某些“強勢”的“管號的”在號裏的表現,從我進號不久的打擊“牢頭獄霸”動員會上,一位監管處副處長在動員報告中列舉的現象中可見一斑:“勒索他人錢財、搶吃他人食品、強占他人物品、將自己的舊物按新物甚至高於新物的價格‘賣’給他人。將別人拋棄的舊物按新物賣給新收人員。強迫他人為自己搓澡、按摩,惡劣的甚至雞奸他人。體罰、謾罵、毆打同監室人員或指使他人謾罵、毆打同監室人員。逼迫他人吃喝齷齪東西,逼迫他人自己打罵自己。”如此等等。當然,這些都是這類人的“經典”畫像,在看守所裏畢竟是極少數。而且,我們這個城市現在的監管管理工作畢竟是很嚴格、很正規的。所以,這類如此“全科型”惡劣的“管號的”在我們的監管單位可以說是相當稀少,就是有,也早被發現撤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