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三十歲左右,熱情、勤快、明事理、懂人情,既機靈又踏實肯幹。可能家裏也走走門子,被放到那裏充當了“勞作”,侍侯那幾位。後來又有人要進去,床位不敷使用了,把他頂了出來。先是調到了甲四,後來又在我之後調到了甲六。我們先後兩次同號,他也是和我關係最好,最值得筆者懷念的號友。
小劉說,裏麵現在“照顧”著一個市著名的X科醫院的高級醫生,可能是因為在醫院負責購買醫療設備時,吃了“回扣”,被人舉報進來的。現在的醫療設備高級的很,動輒幾十萬幾百萬一台,想那回扣也是相當可觀的。數量決定刑期,他這一輩子可能就交代在裏麵了。現在雖然進了看守所,他的夫人對他還是一往情深,惦念不已常常給他來信。每當收到信,他白天從來不看,不敢看。而是要等到晚上,該上床了,他先洗漱完畢,再準備一條毛巾放在床頭,然後脫衣躺到被窩裏。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完了,才拿出信來,雙手哆哆嗦嗦地拆開信封,此時眼圈已先紅了。等看到信的內容,看幾行,拿起毛巾擦次眼淚,再看幾行,再拿起毛巾擦次眼淚,直至哽咽著淚如泉湧。其狀之慘,使人不忍卒看。真是:信幾行,淚幾行;信已盡,淚還淌;無邊懊悔聚心上,相思惹愁腸。
同一個號裏居然冰火兩重天。與他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一個自稱曾經擔任過某大軍區的副參謀長,後來轉業,擔任了某部一個直屬局的局長,真正硬邦邦屬於地局級。好像也是屬於經濟方麵的問題,數額好像並不太大,可不知怎麼通了天。據說,部隊的某位高層領導親口有令:“他的案子,絕對不能翻。”
這位前副參謀長行武出身,如此高位,畢竟見過世麵,與那位高級醫生的現實精神狀態不啻天壤之別。他現在身在號裏無“首長”的公事可辦了,也不必端首長的架子了,對自己的案子好象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就整天琢磨充分利用現有條件,因陋就簡為自己改善夥食。其中,他最大的發明成果,就是用甲四裏老四蒸雞蛋羹的辦法,“清蒸”雞湯。每次,把看守所裏買的小羅燒雞的肉和骨先拆開,肉待隨時吃,雞骨頭別人都是隨意扔掉的,而他卻留下來,再放上些熱水,用小盆裝了,擱到保溫桶裏如老四之法炮製,照著一天的時間“蒸”。喝完了第一輪,再放水再蒸,源源不斷,總有雞湯喝,直到蒸不出味道來為止。蒸出的那雞湯,小劉曾受其邀請親口嚐過,據他對我說,第一道的味道很鮮美,其餘幾輪的味道也還可以,總比一般的清湯寡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