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長期缺乏體力勞動的鍛煉，也拙於此項。我低著頭擦板就聽到馬道上傳來吃吃的笑聲，大辛他們幾位是看到我顯出笨拙的動作了吧。不用看，我自己也知道，我那動作好看不了。我行我素，我自巋然“在”動。笑著笑著，後來這笑聲就沒有了。趁著涮板布，我瞄了他們幾位一眼，劉隊臉上的肌肉有點僵硬。他們可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好像明白這並不是我出了洋相，而是我在用這種方式出他們的洋相。不讓我幹他們又下不了台。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對於我的這種“消極”對抗方式，我本來估計劉隊會惱怒，要出來說兩句，我也預備了幾句話等著他。已然都“勞動改造”了，還能怎麼著？鬧大了，就向老舅學，也放言換號就是了。真要能換號，豈不更好。可劉隊始終側過臉去和旁人說話，仿佛這一幕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從頭至尾竟一句話也沒有說。
不過，我也不想太耽擱時間，連累大家都不能早點休息。基本目的達到以後，在小劉他們的勸說下，我就接替小活猴涮板布，小活猴替我擦板去了。他們把板都擦完了，板布最後還需要涮幹淨存放起來，“福建”過來要替我。行為的消極抵抗沒見回應，語言上我就再說幾句:“別,今天就是我‘勞改’的日子，你要替我，你白幹。他們還得給我另外找活，何苦呢。”我故意把這幾句話說得大聲一點。
劉隊大概還是沒有聽見。
自從進了看守所以來，可以說我還是一直在勞動方麵受到了優待。在甲四不用說了，有劉哥的關照，什麼活也沒有幹過。到了甲六以後也隻是在大掃除時扶扶梯子，擦擦暖氣罩而已。就算我沒有做出過“重大貢獻”，即使“貢獻”也沒有施惠到每一位同號，筆者與那些同號人相比，畢竟也是一位年長者。號裏年輕人有的是，從甲四甲六兩個號看，這些年輕人大多數還是具備“老吾老及人之老”的傳統美德的。號裏繁重的體力勞動都由他們就承擔了。甲四裏我有“助理”，“安徽”連我的衣服都幫我洗。來到甲六，沒有這項待遇了，平時我洗衣服，二頭、“福建”看見了，也都主動要來幫忙。
小劉應該算是我在市一所裏最好的朋友，看我遭殃了，尋個機會找我聊天寬慰我，小劉論年齡比我小好多，可社會經驗比我豐富多了，特別是在號裏的經驗，不光是我，一般人都望塵莫及。他點撥我：“你告訴了說有病，當時不如順勢就摔一跤。摔跤要是沒把握，趴板上也行，他們還能把你怎麼樣？”
這真不失一個妙招。
可我“豪情”未泯，阿Q精神又上來了。我說：“這幫人都是小人、人渣，與他們計較有失人格。男子漢大丈夫‘賭奸不賭賴’，犯不上出個洋相讓他們看笑話，讓別人看不起。”
我的這番話，不知小劉聽了有何想法，他拍拍我的手：“心裏別別扭，跟他們犯不上，他們就是一幫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