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醫與看病(1)(1 / 2)

看守所以及各個監管場所裏都流傳一句名言:“這裏麵治百病。”也確實,身在“裏麵”的人很少有患病的,除非是原先就有的慢性病。像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這類時症,基本沒有。我想這原因有三:一、裏麵的人大多是青壯年,特別是那些暴力犯,都屬於生命的旺盛期,生機勃勃,體質本身就好。二、裏麵的生活有規律,休息、勞動都有定點。三餐定時,又沒有大油大膩,這些都非常符合現代養生原則。三、在裏麵風不吹,日不曬。特別是看守所裏還沒有重體力勞動。四、裏麵的人基本都隻剩下身體這點“本錢”了,自己格外地珍惜。

不過,俗話說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得病的。號裏的人雖然五穀雜糧吃的不是那麼齊全,但得病的時候終歸還是有的,況且還有年紀大患有慢性病的。所以看守所的編製裏也有醫療機構,也有醫生。

在監管場所裏給牢犯們看病的醫生叫作“獄醫”,聽聲音跟給皇上看病的“禦醫”一樣。和人說找“獄醫”看過病,不了解的還以為享受過皇族的待遇呢。市一所裏“獄醫”是一位勞動號的。就是說,也是一位牢犯。因為有從醫的特長,判決後沒有下隊,被留在了所裏,負責給在押人員看病。我始終沒有見過這位醫生,不知他的醫術如何。通過大家的口碑了解,凡市一所裏的人,提到他一律稱之曰:“蒙古大夫”。

“蒙古大夫”名不虛傳,據說看病確實有點“蒙古”手法。就說常見的打針吧。聽號裏人說,每次病人打針,簡單得很,既不用到醫務室去,就連號門也不用開。“蒙古大夫”還兼著“蒙古護士”,到時來了,手裏拿著準備好的針管。號外層“全包”的鐵門打開,隔著內層的鐵欄杆門,叫病人過來。病人過來了,自己褪下褲子,露出臀部,彎下身子,撅起的臀部對準鐵欄杆的一個空隙,“蒙古大夫”瞄準後,隨即手起針落,一紮一推,病人剛一呲牙咧嘴,針已拔出來了,完事大吉。這種架勢,不禁讓人想起真正的蒙古獸醫給牲畜打針的勁頭。

即使是這樣一位“蒙古大夫”在市一所也不是那麼好見的,這裏是不是由於我們那位能幹的劉隊的刻意阻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從沒見過。除了以上的傳說我就說不出他的子醜寅卯來了。至於我的高血壓,在看守所裏一直都是由家裏給我上錢時一並上藥。在家時我買了一個血壓計,不時要測量一下,根據高低程度決定藥量。在號裏沒這個條件,我每天隻好按照以前的“常量”盲目地吃,說白了就是瞎吃,一個意思。拿劉隊的話講:“這裏麵死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既然“死”都“不容易”,吃多點吃少點藥更無所謂,簡直都渺小到不值一提了。自那次因為要求看病,結果遭了號長劉隊的“殃”之後,我在市一所就再沒請求過看病,也確實沒有看過病。實際上看守所是允許在押人員求醫看病的,《在押人員行為規範》第六條就有明確的規定:“有病要及時向管教民警或醫生報告,就診時要如實陳述病情,……要遵從醫囑,配合治療。”從行文的口氣看,甚至還有點提倡主動求醫的意味。可不知為什麼我們甲六的那位劉大隊對於我的請醫生量一下血壓的請求給予了那麼大的反感,乃至不惜對我進行變相的“回爐”。在看守所裏找醫生看病,夾帶著我的太多的“辛酸”,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記,以為在看守所裏看病是一項非常“奢侈”而難以辦到的事。以致我都患了“從醫恐懼症”,從此斷絕了在看守所裏麵看病的念頭。然而到了紅看以後,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