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時俱進劫道的(2)(1 / 1)

在社會上,他基本應該算是混橫不講理的人。而且即使是現在,對檢察院提訊的檢察官也屢屢出言不遜、“叫板”不已。甚至人家給他緊上了狗牙銬,緊到了頭。他的身子被那特製的椅子壓住,站不起來,他還用腦袋去撞人家。不過在號裏表現卻相當不錯,甚至還可以說是很好。號裏的各種活都幹得很主動,從進飯、進水、打被摞一直到監茅,樣樣都幹。同時也很守規則,很配合號長的工作。我們在乙九時在同號,又一起來到乙五,交談很多。特別是筆者就任號長以後,他的工作更加積極。一些筆者想不到的事他也主動去幹,幫了不少忙。象“臨泉縣”那幾天天天提訊,有時一訊就是一夜,每次回來時的臉色都不好。他要放茅,牛壯主動悄悄地提議:“應該實行‘監茅’了,防備萬一他想不開,出了事。”這條建議就很及時,也很必要。

後來老齊出號以後,我就把他安排遞補進了安全班子,成了號裏的工作骨幹。

一次,我們倆人聊天,我說:“你們家的藥那麼有名,你為什麼劫道去呢。俗話說‘三個劫道的不如一個賣藥的’。放著好好的藥不賣,非走這條道。你要是賣藥去不是挺好嗎。”

他聽了,若有所思。對我說:“這麼多年,就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個。今天,我才第一次聽到有人給我指了一條明道。”

號裏放火的老封,跳樓後腿摔壞了,到號裏這麼長時間了也一直沒有好。整天拖著個傷腿,活動很不方便。牛壯托管教給家裏去信,給他送進來了《正骨丸》。我看看,挺好的藥,包裝卻僅僅是一個本色的塑料袋,連個正規的標簽都沒有,隻是印了一個小紙條放在袋裏麵。太簡單了,與藥的名氣太不相符。就對牛壯說,你若把這藥的包裝鄭重其事地弄弄,也足夠你吃的了。

閑著沒事的時候,我給他算了一筆大帳。這次判個幾年,出來時也就四十歲上下了,別再幹劫道了。就依靠自己家族生產的藥或是賣或是搞點包裝等配套活計,建個小工廠,這輩子就吃這個吧。

多次規勸,他也真動了心思,多次對我說:“我幹工廠,什麼都不懂。老爺子,到時我要幹,您可得托我一把。”後來又進一步要求:“老爺子,您幹脆上我那幹去吧,一切都聽您的。一定給您配輛好車。我就管管誰拿了咱的東西不給錢,我找他要去。”他剛剛樹立起了走正道的決心,不能打擊他的積極性,也不能埋沒他的一片好心。我也盡自己的力量,找他聊了幾次,給他“描繪”了一張美好的“藍圖”。

牛壯不愧出身於骨科世家,雖然沒有真正學過醫,但自小耳濡目染也掌握了一手推拿捏按的手藝。天天總坐著有時人的身子就發僵,我的腰有時就有點不舒服。平時都是洪昌,他有點功夫,幫我按按掐掐。後來牛壯自告奮勇,說讓我體驗體驗他們家祖傳的手藝。給我推拿一通之後,他問我:“是不是有點與眾不同?”我感到手法確實有點獨特,而且推拿過的部位有一種“脹”的感覺,特別舒服。

後來,我對牛壯說,你有這麼好的手藝,為什麼不露出來。將來你肯定要在勞改隊裏麵待上幾年了,弄不好還得過十(年),勞改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就憑你這點手藝,展示展示,(勞改)隊裏麵都是重體力活,跌打損傷肯定也少不了,沒準還能混個“大夫”幹幹呢。那不就舒服多了嗎。

筆者的話絕不是無稽之談。看守所乃至所有監管場所都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愛惜人才。在外麵有浪費人才的現象,在這些場所卻絕對很少。這裏對於“捕”“拘”一格降下來的人才,總是千方百計地予以利用,讓他們盡情地發揮,以期對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象醫生、廚師這一類通用人才更是受歡迎,基本都能在本專業內“量才錄用”。牛壯果能如此,對他漫長的勞改生涯將不無大大的好處呀。但願他能夠聽了我的話,再趕上一個好機遇。

由於我們也是從乙九時就在一個號,同時調到乙五的,我們倆人很接近,從在乙九時就經常聊天,從泛泛而談,漸漸到了推心置腹。可能也是我惡習未改,經常給他“指道”吧,牛壯始終對我崇敬有加。在號裏整天老爺子老爺子的不離口,自稱傻侄子。他在號裏負責分飯,每天早晨早點進來了,他從鹹嘎頭中把帶皮的先挑出來,放到我麵前:“老爺子,您吃這個,這個艮硬。”家裏給他上了一床棉褥子,是他老娘特意給他做的,新棉花續的足有一寸厚。他非要給我鋪上,推讓再三就是不行,非讓我鋪上不可。

我後來感到自己似乎可能要開放了,又囑咐他一次:“我可能也快出去了。和你說的話,你要記住了。不論是在(勞改)隊裏,還是將來出去後,給自己找一條生活之路。千萬別再幹‘那個’了。”

牛壯聽了頻頻點頭,還是要求我到時可要幫幫他。

我也答應了。

正好,說完這些話,沒過三天我就開放了。出號時,我把自己的褥子和褥單及秋衣秋褲等全都留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