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3)

淩晨兩點,小城已入睡。

沉沉夜幕下,慶娣頭枕書桌,視線斜斜投向墨藍天際,遙望許久。而後,像是對世間某個高踞萬物之上的神祗私語:“薑大哥不是那種人。你不了解他的平和、他的善意。那時候的我對他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可他還能那樣包容地聽我傾訴煩惱,嘴角帶著理解的笑,好像我說的所有他了然於心都能理解一樣。他唱歌的時候表情虔誠目光澄透,喉音又是那樣的悠遠、蒼涼……他送我回家時說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發現快樂的方法。……你明白的,能有那種心境,能在平淡中獲得幸福並且為之感恩的人,他們的靈魂和邪惡幾乎是兩個世界。我不相信報紙上說的,也不相信別人說的那些,我隻相信我的心。我知道他是我遇見的最好的男人。”

“姐,你在說什麼?”

“沒,剛才好像睡著了。大概說夢話。”慶娣轉過頭來,看見愛娣半躺在床腳,手中仍攥著那張報紙,不由蹙起眉頭,“報紙扔掉別看了。”

她們從姚家回來就翻了家裏的報紙堆,果然在大前天的當地報紙社會版發現一小條新聞——某某路樂居小區某棟某室發生一起命案,死者三人,據警方言初步懷疑是入室搶劫。並且作案者有可能與前段時間數起劫殺案有關。

“姐,你真的不相信是姚……是他做的嗎?”愛娣苦著臉,懊惱不堪地問,“我知道不該說他不好的話,人都不在了。可是他過年時候花錢那麼凶……”愛娣眼淚又奪眶而出,“你說我幹嘛要他買那麼大的毛玩具啊!又不能當飯吃。以前還老是貶他踩他,誰知道他是不是氣不過才走了歪路。……還有他姐,我恨死姚雁嵐了!”

慶娣豎眉:“你恨姚雁嵐做什麼?人家現在已經夠可憐了。”

“她可憐什麼?我比她可憐一百倍。我……”在姐姐的怒視下,愛娣難道心底那千繞百回的傷痛與自責,隻覺氣苦萬分,眼淚未曾抹幹又淌了下來,“我……姚景程和我說過的,他姐今年考大學,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學校,他、他說他要供他姐好好讀書給他們家爭氣!他個憨子傻子啊!他這不是把自己賠上了!嗚嗚……”

慶娣無言許久。如果事實如愛娣所說,將心比心,為了愛娣,她也會做姚景程一般的選擇,隻是方式不同。更何況,在姚家,她親耳聽見,薑阿姨說他們家急著要錢買房子……

“我不信。有薑大哥在,絕對不會允許姚景程做那些事。”

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嚇住愛娣,愛娣一時止了淚,惶惑地問:“姐,為什麼你這麼、這麼肯定?你和薑大哥又不熟。”

慶娣耳根微熱,暗自慶幸夜色黝黯。“是不熟,但是薑大哥看起來——很正氣!”想想又泄氣,肩膀一垮說:“要是能一起去看守所看看就好了,究竟怎麼回事問問薑大哥就知道。”

“薑大哥他媽媽去都見不著人,隻能送點衣服被子。我們非親非故的……”

遠處野貓如怨鬼長哭。慶娣緊咬下唇,隻覺一股悲鬱之氣在身體裏在心口間橫衝直撞,化作千枝刺戳紮著最柔軟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一晚上的忍耐克製已近極限,轉頭伏案,一串銀光閃過,手臂已經濕滑一片。聽見身後愛娣的歎息:“那個聞山第二看守所是什麼樣子呢?”

聞山二看內,薑尚堯正雙眼大睜瞪著天花板。空氣裏一股濃濁的酸騷味,肉貼著肉,身前身後都是粗重的呼吸聲,連翻身也難。但是這也比頭一晚好多了,視線掃過牆根那幾個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睡覺的人——這叫“坐板”,床鋪不夠,新來的總要過這一關。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放出去了兩個,恐怕他連這個緊挨著小便池的、可以躺的位置也沒有。薑尚堯勸自己多少也要眯一會,幾夜沒有睡,他的確是精力透支。明天,說不準還要繼續提審。一闔眼,景程怒張的雙目、滿是血漬的臉突如其來闖進腦海,他呼吸一窒,再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