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雲半蹲在一幢高樓上,一臉壓抑不住的激動在樓頂的圍欄伸出半個頭,把剛剛在路上一個小店買的兒童望遠鏡湊到眼前向對麵那幢半新不舊的樓十三樓的一個套間望去,透過開著窗簾的玻璃窗一下就發現裏麵正坐在沙發上的父母,他們麵前都放著用了好幾年的紫砂茶杯,正專心看著對麵,麵色凝重憂鬱,好像正和誰商量著什麼。
白向雲淚水一下子噴湧而出,多少次午夜夢回,多少次無聲呼喚,多少次電話訴說,現在他最親的兩個人就在前麵不遠,可是這一點距離現在卻是鴻溝般無法逾越。
“爸、媽,兒子回來看您們了。”白向雲輕輕念著擦了一把淚水,又把眼睛湊到玩具望遠鏡片前,微微的動著手指盡量的調清晰些。
慢慢的他發覺父母的神色很不對勁,不但沒什麼自己想像中的交談,而且看起來還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白國華更是時不時的站起又坐下。
白向雲心中一驚,定神再看了一下,這才發覺茶幾對麵也擺著一隻杯子,杯子後麵是一雙蓋著手掌的膝蓋,上身因為窗子高度的問題看不到。
“家裏來客人了?誰啊?”白向雲將注意力轉向那人,能讓一向樂天的父母如此凝重的會是什麼人什麼事呢?
突然他母親聶清芳好像聽到什麼讓人驚異的事情般抬手掩住張得大大的嘴巴,睜大眼睛看著對麵的人,似在繼續聆聽著什麼,一會後身體晃了幾下,輕輕的倒在沙發上。
白向雲腦子轟然一陣,嗖的完全站了起來:母親竟然暈了過去,那人到底是誰?到底是因為什麼事?
白國華見老伴不省人事,連忙抱著她輕輕晃了起來,而對麵那人也起身過來,一手幫忙扶著一手掐著聶清芳人中,而白向雲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樣子,更知道了他是誰。
高凡!他的好兄弟高凡。
白向雲頹然地一屁股坐到濕漉漉的樓頂隔熱層上,高凡還是忍不住把他的事情告訴了他父母。
無論高凡這樣做是出於什麼目的,對白向雲來說,這也是他最不願看到知到的事情。
白向雲腦中一片空白,軟軟的躺倒下去,任由細細的雨絲往身上灑、往眼裏灌。
父母到底受不受得了兒子成為越獄犯這個打擊呢?何況越獄之後還犯了一係列的罪行,真要追究的話,這些罪加上原來的刑期,足以讓他走上刑場了。
長長的喘了幾口氣,白向雲定了定神,又勉強站起來向那邊望去。
聶清芳已經醒了過來,雖然沒有激動得呼天搶地,但那嗚咽著淚水連連的樣子更讓白向雲覺得揪心。
高凡突然站了起來,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接聽著,白向雲看到他臉色突然大變,看了看他父母又恢複自然,匆匆掛了手機,扶著白國華和聶清芳的肩膀安慰的說了一會,然後起身就走。
白國華抱著聶清芳無聲的安慰著目送高凡離開,然後把聶清芳攬入懷中越抱越緊,兩眼卻一片空洞,淚水隱隱。
在白向雲的記憶中,父親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甚至傷心黯然的神色都沒在他臉上發現過。
心中一堵,白向雲有種想從這裏跳下去的衝動。
幾分鍾後,白向雲看著父親把母親扶回房間,消失在視線內,咬著嘴唇一甩望遠鏡,又重重的把身體摔到樓板上。
“我到底該怎麼做?”
白向雲握緊雙拳對著飄下的雨絲大吼一聲。
父母親情、家庭完整、兄弟情義、事業得失、生命取舍全都擺在了麵前。
“我到底該怎麼做啊???”
白向雲翻側身子,顫抖著慢慢的蜷縮起來。
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候,李刀的影子突然浮上心頭,然後不知怎的被高凡高大的身影代替。
想起高凡剛剛接電話的情形和在正當自己父母無法接受打擊支持不住的時候卻還是匆匆離開的樣子,白向雲猛的蹦了起來,瘋狂的向樓梯衝去。
除了出來工作以後接觸得少些,以前白向雲和高凡一直親如兄弟,對對方的父母也如對自己的父母,對方的父母對他們也如對自己的親生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高凡還要匆匆離去,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李刀出事了。
白向雲顧不得再繞著荒街僻巷掩藏行蹤,騎上出來時順手牽羊來的自行車瘋狂的踩著踏腳,抄捷徑向他們這十天來藏身的地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