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人氣息的感知,是一種相當重要的能力。敏感的人甚至隻憑氣息就能判斷出方圓五十米之內的人的法力、年齡、傷口,當然這樣逆天的存在她隻見過一個,那便是白露,那個總是站在她身後,膚色蒼白到病態,沉默少言卻無比可靠的人。
她的感知能力不如白露,卻也是相當好的,然而有十裏蓮花境的封印在身上,大量的法力被封印,令她的感知能力也收到了不小的影響。若是尋常的普通弟子當然沒有問題,隻怕恰巧遇上那位上仙睡不著,又看著月色尚好於是詩性大發想出來逛逛,那碰上了她到真還不一定能覺察。
就是怕遇上這樣的情況,她剛才才走的一派閑適,甚至連燈都點上了。
可惜不湊巧的,恰巧還真有那麼一位上仙沒事出來閑逛;更加不湊巧的,這位上仙還偏巧要逮著自己不閑適的時候碰上自己。她現在偷偷摸摸地躲在樹林裏,一看就是偷雞摸狗的,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什麼正當目的。
怎麼辦呢?蒙混過去是不可能了,她不相信會有哪個上仙如此沒有智商。那麼便主動認錯吧。仔細想想,其實在別人的眼中,不過是一個小弟子因著好奇,偷偷溜出了落霞穀罷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再被罰著跪一天,她決定溜出來之前,對這種結果也不是沒有預見。
打定了主意,宋錦良冷靜了下來,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轉過頭去。這一看,到是把她愣了一下。
那天她通過蓬萊試煉後,麵見的第一個人,用溫和的聲音詢問她的名字。
蓬萊的掌門,五上仙之首的,堇華。
堇華看著她,淡淡地笑,月光穿過他的發絲,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然而笑容中那醉人的暖意,讓清冷的月光也帶上了溫度。她是在地底之城長大的,雙眼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
“都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跑到這裏來閑逛幹什麼?一片漆黑,也沒什麼好玩的東西。”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和,沒有一點訓斥她的意思。
宋錦良順從地跪了下去,故意在聲音中摻上了一點後悔與愧疚,答道:“我有些好奇,於是想偷偷跑出來玩,若上仙要責罰,錦良沒有任何怨言。”
她沒有抬頭,但能感覺到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很感興趣似的問道,“落霞穀唯一的出入口有人把守,你是怎麼出來的?從山穀邊緣爬上來的嗎?”仍然是那樣平靜的聲音,還帶上了輕輕的笑意。可宋錦良聽著,心裏卻泛起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如無數爪子撓在自己的心上。
“上仙高看我了”她抬起頭,故作委屈地笑,“看守如廁去了,我才趁機跑了出來。”對不起了看守,隻能先出賣你一下了。
然而心中的不安還沒有消失,不僅沒有,反而心中慢慢擴大,如野獸般一口一口將她咀嚼,吞噬。
她看著堇華,他臉上依然是那樣溫暖的笑容,然而那笑容的深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卻有著讓她恐懼的光華。
“你來這裏幹什麼?”他又問了一遍,好似下意識的重複,然而宋錦良總覺得,他問的格外意味深長,那笑容裏也仿佛有了淡淡的邪氣,宋錦良隻覺得脊背上一片寒意。在自己著一百多年的生命中,這樣的感覺還是頭一遭,當初即使是對著魔君,也不曾有著這般強烈的壓迫感。
她心下了然,這個人,絕不僅僅是麵上看起來的那般,一個溫和的蓬萊上仙。
“哎,阿七,你看那邊,好像有人。”忽然,背後不遠處,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方才那兩個巡夜的弟子已經走了過來。另一個人舉著燈籠朝樹林裏照了照,有些不很確定地道,“好像是有人……我過去看看。”
宋錦良歎了口氣,自己今天真是運氣不佳,什麼倒黴的都被自己碰上了。本來想著斂了氣息蹲到樹林裏躲在便好,誰知道又偏巧遇見掌門他老人家夜遊,現在他們兩個人都不遮不擋地站著,難怪是要被那弟子看到。
那弟子已經打了燈籠,繞過稀疏的樹幹走了過來,看到堇華,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手一抖,燭火搖晃,趕緊跪下行禮。
“弟子阿七見過掌門。”又抬頭,看看一旁那位陌生的女孩,低聲道“請問掌門,這位是……”
真是個盡責的好孩子,宋錦良在心中暗暗讚歎,若是個魔族,定要招到自己殿下的,隻是這種時候,你倒是來個不盡責的啊!以後自己出門前真要先擺個陣算一算。她低下頭,已經沒什麼想法了,自己這回,注定是收不了場了。
“恩?你說這位,”宋錦良已經懶得去聽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私自違反門規是什麼懲罰呢?按照封識的說法,逐出門到不至於,可能會罰跪,抄書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主要還是看委托處理這件事的老師他個人的愛好了。別落到太變態的老師手上就好,當然落到了自己也沒辦法。
然而她隻感到有雙手落到自己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
“她是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