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終場的神曲(六)(1 / 3)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晚上,半夜十二點,陶冉的手機響地驚天動地。

“喂。”陶冉喜歡熬夜,十二點並不是她的作息時間。

“冉冉,我收到了東南大學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安寧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很好啊,你不是就是想考東南大學藝術學院嗎?”

“嗯,我做到了,可是我發現……冉冉,世界很大,卻連一個人的夢想都裝不下。”

窗外公路上突然駛過的汽車引擎聲差點蓋住了安寧的聲音,陶冉沒注意她的語氣,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問她,“安寧,你是不是在家裏遇到什麼事情?”

“沒,就是覺得有些感慨,打電話跟你抱怨抱怨,沒什麼事情我就掛了。對了,到了新的環境記得照顧好自己,別又給人欺負了。”

“這個自然知道,你也是。”

掛掉電話,陶冉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翻出她藏起來的書信和日記本,用腳把垃圾桶勾過來,一張一張一封一封的撕起來,大概撕了有兩個小時,撕得她的手都要抽筋了。她用腳使勁的踩垃圾桶,她像一個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如果可以她想對著窗外大叫。那種歇斯底裏的情緒是報複的發泄,陶冉幾乎每一天都有,她怨恨柯澤為什麼不主動一點,也怨恨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犯賤的喜歡他。

安寧打給陶冉的那一通電話是她在世上說的最後幾句話。幾天話,陶冉收到一封信,那是安寧跳樓之前去郵局寄給她的,如果沒有這封信,她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知道她已經死了的消息。

冉冉:收到了通知書我很開心,我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你,我很感謝你和陶叔叔對我的幫助,我曾經發誓要成為像幾米那樣出色的漫畫作家,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我發現,世界很大,卻裝不下我一個人的夢想,我失望透了。

我把通知書拿回家給爸爸看,我猜測爸爸一定會很驕傲,繼母那樣的人在看到東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也一定會給我好臉色看,說不定她還會求著幫我交學費。爸爸從我手裏接過通知書來回的翻看,笑地嘴巴都合不攏了。繼母從屋裏走出來從父親的手裏一把奪走通知書,我以為她也會像爸爸那樣,可我沒想到她會發了瘋一樣的把通知書撕碎,我拚命地想把它救下來,但是遲了。

繼母說,家裏已經有一個吃軟飯的不能再養一個吃軟飯的。她在鎮上的工廠給我找好了工作,還說一個月三四千呢。鎮上的人都知道,那家工廠的廠長是附近出了名的浪蕩頭子,進了廠子的姑娘沒有幾個是清白的,繼母是把我賣了而且賣的不幹不淨。我求爸爸,求他讓我上學,所有的錢都算是借的,我有能力我會還。可是爸爸說,聽繼母的話沒錯,家裏負擔不起我的學費,家裏需要人掙錢。這是我的爸爸,把自己的女兒賣了做妓女。冉冉,你說世界上有這樣的父親嗎?

冉冉,我很羨慕你,你的家庭雖然不幸福可是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你有理解你的爸爸,你有愛你的媽媽,比起很多人你已經很幸福了。那些小小的挫折,比起夢想,比起許多許多東西都算不了什麼。我曾想,夢想是天生讓人追的,即使摔倒了姿勢也一定很豪邁,卻不曾想過,命運連摔倒的機會都不給我。

冉冉,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從那樣高的樓上跳下去。站在窗戶上往下望,我會以為我站在雲層上,我俯視著大地,我即將成為一隻翻飛的蝶,飛往原始之初,一望無際的洪荒。來生我想做一支葵,永遠追逐著太陽。

冉冉,原諒我草草的結束這一生,因為沒有夢想的活著一定連呼吸都是負擔。不要為我可惜,你就當我是亨利那樣的時錯人,進行了一次永久的時空旅行,在未來你會遇到十歲的我,那個時候的我一定也像愛爾芭一樣可愛。我能遇到梵高,遇到三毛,遇到海子,我一定把認識他們的感想寄給你,你隻要安心的等著,你收到的或許是信也或許是一個夢,你安靜的等著。等待是很幸福的,因為心裏有期待就不會絕望。你喜歡看書,你信不信真的會存在書上說的平行時空,如果有,我一定會在那邊等著年老衰弱的你,然後好好的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