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安寧跳樓的那天,天氣很熱,小鎮的天空上大片大片的雲朵擁擠著擦出火花。家裏的蝴蝶蘭因為長時間的不澆水幹死了,林洛洛的心情很低落,說不出來的難過,她知道她身邊最需要安慰的是陶冉,沒有誰能比她還要難過。
那段日子裏,她就住在陶冉家裏,陶冉很沉默,喜歡抱著安寧的畫本整日整日麵無表情的坐在落地窗前,她偶爾會抬頭跟林洛洛說幾句話。聽她說那些話,林洛洛自己也會止不住地流眼淚。那些願望,時至今日,都太傷感。
餘佳說,洛洛,安寧喜歡藍天,她每天都會坐在落地窗前麵把晴朗湛藍的天空拍下來,她空間的相冊裏都是天空的照片。她喜歡《戀空》那部電影,不是因為它有多好看,隻是因為那句“我和天空談戀愛”的台詞。
餘佳說,安寧總說要把她們的故事畫出來,她騙人。她還沒畫了,怎麼就跳下去了。
餘佳說,她們研究過《一百種死法》這本書,安寧說跳樓是最疼最恐怖的死法,她怎麼會選擇這樣死去呢?
餘佳說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她仔細一點,肯多在意安寧一些,她或許就會知道她喜歡她,這樣結局會不會就好一點?她就不會跳下去,也能把她們的故事畫出來了。每次說到這裏,陶冉就會用手捂住眼睛無聲的流淚,嚴重的時候她會用腦袋使勁地撞玻璃,仿佛這樣就能好過一點。
陶冉總是在自責,誰勸都沒有用,所有人都怕她想不開也跟安寧一樣從高樓跳下去,逃往另一個國度。
陶冉會在淚眼朦朧中把林洛洛當成安寧,然後說很多很多她聽不懂的話。林洛洛除了能用心疼表達她對陶冉的心情,著實沒有更好的詞語了。
有的時候我們表達情感,眼淚是最不真實的,所以林洛洛討厭眼淚,可是難過的時候又不得不依賴它。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寧願依賴不喜歡的東西也不願過多的碰觸喜歡的東西,是因為怕失去?
那段時間裏,她突然了悟了生命與愛情,像是釋懷了,不再糾結。可是之後呢?之後,她又縮進了悔恨的殼裏。
你有沒有獨自一個人坐在海灘上想念一個人,想到突然想走進茫茫的大海放棄生命?
你的生命裏有沒有失去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我想一定有,你要每天在心裏對他說你愛他,然後給他一個微笑,告訴他你很好。
在一個瞬間裏,你有沒有生出一種衝動,覺得隻要開口就什麼都能挽留,可是最後都被自己克製住了,再難過的心情都無人理解。
你有沒有無法排解的情緒,隻想要告訴那唯一的他,可是卻發現連來對他微笑的資格都沒有。
這些,林洛洛統統都有,陶冉有,餘佳有,我知道,包括你們,大家都有。可是這些除了時間能夠治愈,我們無能為力。
大學裏,她開始孤獨的生存,不交朋友因為很假,低頭工作學習,因為這樣才是最真實的狀態。偶爾想要哭泣的時候,她就在日記本上寫上一兩句話,開頭的署名都是仲啟明。她把日記本當做他,把心事統統都說給他聽,在日記本裏,他不會拒絕她。
她忘不掉仲啟明,想念到了一定程度,肢體會代表語言,告訴她語言有多麼的蒼白無力。不聽話的腳帶她去了仲啟明的學校,學校那麼大,她怎麼會遇到他呢?可她偏偏每次都能辨別出他的身影,遠遠地看著不敢靠近,那個時候,她要用盡力氣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管住自己的雙腿。不說話,不靠近。日子就這樣漫長遊走了一年,她知道以她這樣的狀態是無法忘記仲啟明的,她活的迷茫而痛苦。她常常陷入無助的回憶裏,一個人追逐泡沫般的幻影,她不知道是她不願出去,還是回憶不放過她。當愛進入這樣一個階段,迷戀的對象會成為愛情的信仰,他的一切不好都會變成好,她看見的每一個人,或溫暖的笑容,或抬手的動作,或抿唇的煩惱,都像他。他的影子和所有人重疊,她的痛苦,隱忍,思念,無處喧囂。
很多次,她把自己藏在角落裏,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走出去,不回頭。可她的心卻告訴她,不可能。
她準備好了刀,決定快刀斬亂麻,可是刀斷了。因為他回來找她,他說:“這麼多年來,洛洛,我發現我愛的是你。”她等到了這句話,後來知道,這不過是他編織的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