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初嚐雨露,指天拜地,山盟海誓,好一段時光方回到家裏,屋裏人已在廳中等候多時,楊詩雨急問道:“你倆不是在前頭嗎?咋個還落在後頭呢?”古鬆樹和李曉紅對視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古建國笑而不語,捋了捋銀須,或許是他老人家心知肚明了。
秦桂英起身給古鬆樹遞來一個小布袋,裏麵用荷葉包著幾個蒸熟的雞蛋,一個菜瓶,裏麵裝著他最愛吃的“擦菜炒臘肉”,古鬆樹知道這是後母趁著早晨的工夫剛做好的,秦桂英習慣地拂了拂兒子額前的發梢,關愛地道:“樹伢子,路上要當心,不要跟陌生人講話,到了那裏下車就要打電話給你表舅,在車站不要亂走,見到你爸跟他講安心賺錢,屋裏的事不要擱著擔心,過年再回來。”古鬆樹一一應是。
古建國拿來一個陳舊的綠色軍壺,裏麵盛滿了散熱的涼茶,從衣兜裏掏出一隻縫著一根布帶的小錢袋,邊係在孫子的腰間,邊囑咐道:“裏麵這三百塊錢好生藏著,不要露出來,外麵蠻亂,買車票時提防著小偷,在車廂裏不要困得太死,陌生人搭話不要理,到粵城見到你表舅就把錢交給他保管,還有這個軍壺一定要保管好,不管在哪一定不要丟掉了,一定要帶回來。”古鬆樹又點頭一一應是,提著簡單的行李,一家人送他出門,路上不斷遇到鄰裏鄉親,互相問候,古建國總是重複著“伢子去他爸那耍幾日。”出了村道,前方就是通往鎮上的路口,古鬆樹讓家人止步,楊詩雨道:“哥,外麵有咋個好耍的東西記得給我買一件。”李曉紅接著道:“我也要,你要早點回來,不要等到花兒謝了。”古鬆樹笑道:“好的,每人都有份。”古建國和秦桂英自是又再囑咐一番。
辭別家人,趕往鎮上,山道坑窪,幾經曲折,陽光炙熱,汗流浹背,古鬆樹趴在山溪邊喝足了水,洗了個頭,忍不住問候了幾句老天爺的父母。上是天,下是地,前後左右是山地,就像一隻迷惘的螞蟻,連同伴的氣味都嗅不到,要是有對翅膀多好,帶著“青梅”飛出這塊該死的土地,一想到李曉紅,霎時心情舒暢不少,大樹下的恩愛曆曆在目,“青梅”身上有股香味,那是映山紅的味道,古鬆樹認為自己該是個真正的男人了,心裏偷著樂,嘴裏傻著笑,可是,會不會有伢兒呢?內心閃過一絲不安,轉念一想,既然已是個男人哩,咋個這麼自私呢?男人的責任是偉大的,負責任的男人是偉大的,我要帶著家人和“青梅”的家人飛出這片小小的世界。
胡思亂想中,不覺已翻過了幾座山坡,趟過前麵的小河,穿過一條田間小道,道路漸漸寬敞起來,行了十幾分鍾,聽到了汽笛聲,聞到了汽油味,陽光烤在柏油馬路上閃閃發光,路上行人稀少,古鬆樹口幹舌燥,腰酸腿疼,挑了個樹陰處蹲下等候去市裏的小巴士。
將近半個時辰,車子騰雲駕霧般帶著一股灰塵“嘎”地一聲怪叫停在眼前,震得他兩耳轟鳴,車廂裏叫罵聲一片,售票員扯著嗓子催促上車,看著滿滿的一車腦袋古鬆樹邊嘟嚷著邊擠了上去,途中未見有人下,仿佛裝在了一個調味瓶裏,撅著屁股左顛右簸地搖到了終點站,下得車來已是一臉殘樣,渾身濕透,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往對麵火車站趕去,當終於拿到火車票時,內心一陣莫名激動,第一次坐火車的感覺該是多麼的愜意啊?在候車室裏一直幻想著粵城的美麗與繁華,跟著人群檢好票進入站台已聚集了一大堆人,但見許多腦袋爭先恐後地往一個地方鑽,古鬆樹有些後悔,真不該為了省點錢而買站票,咬咬牙,硬是鑽出條汗路,拚命突圍登上了車廂,找了個容得下臀部的地方坐了下來,終於鬆了口氣,眼皮已不聽使喚往下垂,也不知過了多久,被旁邊的人撞醒,看窗外一片漆黑知是夜晚,肚中“咕咕”作響,順手從行李包中取出包著的雞蛋打開一看全碎了,用手一點一點地挑選和著涼茶咽下去,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驗票、驗票啦,各位旅客請出示車票,謝謝合作。”乘務員的聲音從人堆中傳來,古鬆樹漫不經心地往口袋裏掏,不禁大驚失色,車票已不翼而飛!短暫的驚恐過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角落裏鑽,龜縮在幾條大腿之間大氣不敢喘,忐忑不安地看著穿製服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中才緩口氣,倦到了極點卻無法再睡,瞪著眼珠子直愣愣地對著地麵,古鬆樹在想父親是否過得好?忽然又想起件事,左右環顧,挑了位麵善的婦人問道:“阿姨,請問到粵城是幾點鍾?”
“淩晨兩點半。”
“兩點半?這麼早?”古鬆樹內心有幾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