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塔裏木河尾闖河汊支流眾多的優勢,鄯善國在伊循等地開展大規模屯田。為了“通渠積穀”,漢朝又在羅布泊地區設立糧倉——居盧倉。在這裏屯田的士卒,可以隨帶家屬,還把中原的各類農具、先進耕作方法傳往羅布泊一帶。屯田積穀解決了自己的食用,還能接待來往的使節、官吏,同時也擔負了守疆戍邊的重任。
不久,鄯善國的社會生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印度貴霜王朝於公元二世紀末葉發生內亂,在殘酷的政治和宗教鬥爭中,一部分失敗者、被排擠者逃亡於蔥嶺以東,流落到於闐和鄯善。由於這些地區的原始居民有歐洲人種類型塞種人的成分,而貴霜人在族源上與塞種人有深厚的淵源,所以他們很自然選擇鄯善為聚居地。到東漢末期,數量驚人的貴霜移民對鄯善文化產生了激烈的衝擊。在北印度使用的怯盧文居然與漢文平起平坐,成了鄯善國的官方語文。佛教藝術也處處展現出貴霜人的深刻影響。佛寺建築大量出現以印度式佛塔為中心的設計,佛教繪畫、雕塑、圖案、用具無不顯示出犍陀羅藝術風格,甚至這些作品就出自於來自犍陀羅的畫師工匠之手。佛寺中有一幅壁畫“白象圖”,白象身上有一段怯盧文題記,其中有畫家署名,“此畫係Tita(提塔)
之作品”,這很可能是羅馬人Titas(提塔斯)的對應譯名。這位畫家雖然不是羅馬人或希臘人,但卻應該是希臘化了的印度犍陀羅(貴霜)人。
在後來被稱為磨朗或米蘭的鄯善佛教寺院中,充斥著希臘化的佛教藝術品。星羅棋布的大小寺院簇擁著一座規模最大、建築最輝煌的寺院,這座大佛寺由土坯壘築,是一座兩層建築物,上層呈方形,土坯間有木柱支撐,方形塔座的牆上是一個個壁龕,壁龕上有希臘式泥塑柱頭,壁龕內供奉著彩色泥塑浮雕佛像和天王像。佛殿內是大型座佛塑像,僅佛頭就高達一米。另一座寺院中有一個近百平方米的龐大基座,繞其座有走廊,其座上是一個圓形建築,這個奇異的圓形建築簡直就是一座犍陀羅佛教藝術的展覽館。
這個圓形佛塔環行過道的護壁上,一幅幅半身帶翅膀的人物畫像赫然在目,這是希臘式的帶翼天使,這是兩千年前從西方飛來的安琪爾。她們的眼睛大睜著,雙眸明亮,眉毛細長,嘴唇微合,雙翅在身後揚起,那神情透露出博愛精神和追求天國的自信。她們的造型運用了光影明暗對比和暈染手法,使富有立體感的人物形象躍然壁上。畫法是明顯的犍陀羅風格,而她們表現的美學特征也更貼近古羅馬的藝術情致。
有一幅壁畫是一組飲宴青年男女的群像,或歡愉持重的男子,或頭戴花冠美貌盛妝的女郎,有的手持花束,有的捧著酒杯,也有的懷抱樂器,他們裝束不同,神情各異。從他們的麵容頭飾、服裝打扮看,仿佛是一群歡樂的羅馬青年,帶著些希臘式的古典美。但這些異國青年齊聚於鄯善的佛寺,則無形中折射出羅布泊綠洲現實生活的畫麵。
這些畫麵近旁,還出現了列隊行進的大象、四輛馬車和騎在馬背上的太子。這幅壁畫基本上是寫實畫法,造型上酷似犍陀羅藝術。犍陀羅藝術是吸收了希臘、羅馬藝術風格建立的,所以犍陀羅藝術就是希臘式藝術,或者說是帶有希臘文化色彩的佛教藝術。
這種外來藝術在許多佛教藝術作品中都顯露痕跡。有一幅佛陀和六弟子圖,佛陀有背光,右手托起,掌心向外,似作施無畏印。六個弟子分兩列隨其身後,個個都與佛陀一樣大睜著眼睛。
這是一幅重要的佛教題材壁畫,但人物神態表情、衣褶和人體的光影對比畫法,特別是麵部用輪廓線清晰地勾勒,以及色調、韻致,無一例外地采用了犍陀羅模式,西方繪畫技巧於兩千年前就在羅布泊綠洲初露鋒芒。
這些佛寺和佛教藝術,是公元二世紀至四世紀的產物。
在佛寺藝術表現出西方色彩的同時,漢文化也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漢文與怯盧文都普遍使用,在政治經濟文化生活中發揮著作用。
繪畫和雕塑作品的藝術形式,是隨著欣賞者的不同而變化的。貴霜移民在佛寺中崇尚西方藝術形式,北魏時宋雲在且末城看到:“城中圖佛與菩薩,乃無胡貌,訪古老,雲是呂光伐胡所作。”前秦大將呂光伐龜茲時,正是公元四世紀末,與西畫流行是同一時期。
自從樓蘭改國名為鄯善,遷王都於抒泥後,鄯善所依重的伊循城逐漸興盛起來,而樓蘭就慢慢萎縮下來。但是到了公元四世紀,樓蘭卻神秘的消失了。那麼,是什麼原因使一個居民稠密、經濟發達位於交通要衝的繁華城市突然湮沒於沙漠之中?樓蘭的居民和屯田士卒都到哪裏去了?那時的樓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使“諸民遠離國境”?為什麼從此再也沒有有關樓蘭的文獻記載?自四世紀後的1500年間,樓蘭遺址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