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起電話的一瞬間,我覺得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貫注到了手機聽筒邊。
“晶采?我是媽媽。”耳旁是熟悉的女聲。有一些失望在心裏一閃而過。我媽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這也不是家裏的號碼呀。
“我在,媽,什麼事?”
“我去你宿舍也沒找到你,我現在在你們年級的辦公室呢,你們班主任說你生病請假了,你沒事吧?”我媽焦急的詢問。
頓時有些不忍和愧疚,我對他們撒了謊。“我沒事,呃···剛打完點滴,就是肚子有點不舒服,我正好也快回學校了。”我心虛地答道。封青陽看看我,有些困惑。
我媽現在一個人在年級辦公室,這個鄉下來的婦人,見到各色西裝革履的校領導指不定會卑躬屈膝到什麼樣子——為了她的寶貝女兒。我怎麼會忍心。於是捂著手機對著封青陽輕聲說道:“我有點急事,處理完了再和你一起找夢昕。”
封青陽點點頭。
“嗯,你趕緊過來吧.”我媽在那頭淡淡的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恍惚間覺得這句話有些冷淡而嚴厲的味道,有什麼事情嗎?我媽怎麼這種語氣。
沒有再多想,我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和封青陽對視一眼,往教學樓走去。
※
年級辦公室安靜而嚴肅,這裏是所有高一年級班主任的地盤。裏間的獨立的一間房則是年級主任的私人辦公間。我邁腳進去的時候,我媽蜷曲著正坐在我們班主任的辦公桌旁,不知道是誰給她搬的一把簡易的塑料椅子。班主任桌上放著一隻籃子。那隻籃子我是認識的,是我媽請村裏有編織手藝的鄰居用各色電線絲編的一隻精巧的小花籃子,電線是我那做水電工的老爸在外麵打工時帶回來的剩餘的邊角料。那是我媽最喜歡的籃子,因為很少有籃子是這樣有繽紛的顏色的。
我媽正笑著跟班主任說話,聲音隱約的傳過來:“真是不好意思,不曉得咱這兒這麼多先生,知道我就多帶點過來了···”班主任淡淡的笑了一聲,專注地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幕,並沒有搭話。不知道我媽等多久了。
我走了過去,開口:“媽。”
站在辦公桌邊上,籃子裏的東西一目了然,是裝的滿滿當當的一籃子土雞蛋。我皺了皺眉。
我媽倏地抬起頭,站了起來。猛然間發現,那個曾經遮風避雨的港灣,早已經擋不住日益枝繁葉茂的我了。這個瘦弱而無助的女人站在我麵前,抬眼望著我,眼底閃過顯而易見的心痛和憤怒。
“你告訴我,月考是怎麼回事?“我媽氣勢洶洶地質問,一改剛剛的綿軟和恭謙。班主任從屏幕前抬眼,掃了我一眼,沒有插話。
“沒怎麼回事,本來想幫別人作弊的,結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反咬了一口。”我實話實說。此時我不想在她麵前撒謊,成績是我媽的命,她不容我有分毫的輕視,我知道。
“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作弊過,怎麼現在犯渾了呢?要不是你們黃老師告訴我,你還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班主任姓黃。
電腦前的班主任悠悠開口:“唉,孩子變壞也就是分分鍾的事情。不是我說,我們學校雖然有責任,但是也要家長的配合不是?這孩子底子是好的,浪費了就可惜了。你們家長要是有什麼辦法,可都得用盡了才是啊!”班主任抬起頭,衝著我媽說道。
這話什麼意思?
我媽轉過頭,連連稱是:“老師們多操心,這孩子從小都是挺聽話的···”
班主任冷冷地打斷,轉頭看著我:“陳晶采,你今天沒上課,病假條呢?”
我張口結舌。隨口扯的謊而已,要不是我媽今天過來了,我是不會來學校的,明天自然可以補一張假病假條,可是現在···
“對不起,忘拿了。”我低聲說道。班主任冷哼了一聲:“忘拿了,哼。你們這樣的孩子我見多了。”
我媽急了眼:“孩子!你跟媽說實話,你這些日子到底怎麼了?你這是要媽的命啊!你不是向來都最聽話的嗎?媽一直都那麼放心,你怎麼就這樣不省心了呢···”我清楚地看到我媽眼裏泛起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