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獲利捐?丁口收入捐?”嶽飛皺起眉頭,看著站在自己眼前,小眼睛閃閃發亮的包大仁。
包大仁頷首道:“不錯,稅製之創,本不隻為增廣國家之財源,亦為調節貧富,互利有無,老子有雲:‘天子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孟子亦稱:‘不患貧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
嶽飛苦笑著擺手,止住了包大仁的長篇大論:“包大人,嶽飛行伍出身,我知道你也是性情中人,你我之間盡可直來直去,不用扯出這麼多東西來講。”
“呃”,包大仁摸了摸頭:“這是給嶽大帥應付那些文人士子時候的說法,畢竟加征稅賦,始終不是小事。”
嶽飛啞然失笑:“應不應付倒也罷了,不管如何,在他們眼裏,本帥的罪狀,也不遠止這一條,隻不過……”
他目光炯炯,看著包大仁:“財賦之事,本帥並不精通,本帥想知道的是,如此做,對我大宋朝商賦交通,民生經濟,究竟利在何處?又會影響到哪些方麵?”
包大仁愕了一愕,心下對於眼前這位嶽大帥湧起了一絲敬意。
雖然他對於財賦確不精通,但比之那些要做出任何一點改變都需要從古聖先賢的隻言片語裏尋找到依據才敢進行的文人士子,這位嶽帥的問題,顯然更加接近於問題的實質。
他呼了一口氣,說道:“簡單地說吧,我大宋自立國以來,便不像以往的那些朝代一般,歧視商賈,是以我大宋商業繁榮,由此而家國之富,更逾漢唐之世。但是由於一直以來,缺乏賦稅調節,我大宋雖富,但並非均富。一些富商巨賈,聚集了大宋的大部分財富,然而許多下等戶的百姓,卻絲毫未曾從這繁榮的商業利潤中獲益。甚至由此更引發了一個危及我大宋根本的嚴重問題。”
“哦?”嶽飛皺眉道:“什麼問題?”
包大仁卻沒有正麵回答嶽飛,反是問道:“大帥此次通令各地,協運軍糧,可曾發現原本產糧大戶的幾個地方,糧食產量比之以往,都降低了不少?”
嶽飛點了點頭:“金人連年興兵南犯,邊境百姓逃逸四散,田地荒蕪,糧產降低,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包大仁搖首:“也不隻是這樣的原因,比如蜀中一帶,未被戰火大規模波及,但近年來,也漸漸出現田地拋荒的現象,大帥應該注意到了,朝廷屢發布告,令南渡而來的諸農戶可自行開荒墾殖,嗣後上報朝廷,並可確認為永業田,代代相續。但一直以來,響應者遠比想象中要少,大帥可曾考慮到這是為什麼?”
嶽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難道……”
包大仁一笑:“沒錯!各地農戶,大都集中至商業繁華之城郭左右,僅僅在這臨安城附近,便有至少數十萬人是各地農戶遷徙而來,就連臨安城郊方圓三十裏內,都搭滿了房子。”
嶽飛微微皺眉:“父老曆來最重田土,如今不惜背井離鄉,莫不是在家中活不下去了?”
包大仁歎了口氣:“也不盡然!以往曆朝曆代,均對商賈加以限製,其實也並不是完全無由。經營之利潤,十倍百倍於田中勞作,哪怕在臨安街頭提漿賣水,每年所獲之利,亦要甚於在蜀中天府風調雨順年份時耕種之所得,若不加以調節,長此以往,恐怕天下農戶,多半奔走經商,長此以往,田園荒蕪,無人耕種,國將不國!”
嶽飛有點明白了包大仁的意思,說道:“所以你所說的經營獲利捐跟丁口收入捐,就是向做生意的人征收租賦,使得經商的收益不比耕種高?但如此一來,又有誰會離鄉背進,操執雜役?本帥恐怕大宋將會因此而百業凋蔽。另外,丁口所得捐若是按丁口計捐,對於那些富戶巨商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然而對於原本已然生活為艱的下等農戶而言,卻無異於雪上加霜,這等捐賦恐怕不妥,不妥。”
包大仁輕笑道:“大帥可能是誤解我的意思了,所謂經營獲利捐,是以商戶為單位,按其經營利潤,按比例抽成,但絕不能計算到使經商利潤僅僅與耕種相等,畢竟行腳經商,隨時要經年累月,所冒風險較之耕種多逾數倍,我們要算好這裏麵的比例,這個我已經擬定了一個條陳,我們可以細細研究。而且,在這方麵我們可以擬定一個額度,對於經營利潤低於一定數額的商戶,可以少收甚至不收,對於經營利潤高得離譜的商戶,我們所收的捐賦就要比普通的商戶重。”
他撚著嘴角的小胡子,賊賊地笑了:“象飄香坊這種日進鬥金的商家,不狠狠地刮下它一層油來,怎麼對得起大宋朝的百姓。”
嶽飛思索片刻,旋即又皺眉道:“那丁口所得捐又怎麼說?”
包大仁肅容說道:“丁口所得捐也是如此,我們擬定一個最佳的額度,每月所獲之利,超過一定數額的那些老板,納捐的比例就要定得比所獲之利普通水準的商賈或是上等農戶高上許多,而對於一些每月所獲之利,甚至低於我們所定額度的下限的百姓,以及一些鰥寡孤獨之輩,反是可以由我們的丁口所得捐裏按丁口領取一定數額的銀錢,如此不但不會有雪上加霜的現象出現,更可收三大效應。一則可以削弱富戶財力,免得有富商巨賈屯聚錢銀,終究成禍;二則可使所有百姓,均得其養,不致貧病困苦;三則可以聚富於國,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