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仁帶著數名軍士護衛,穿行在臨安城的大街小巷。
在嶽飛的支持下,征收這兩項捐賦的舉動,終於在臨安城裏正式得以推行。
嶽飛行事之前,深思熟慮,千廻百轉,然而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卻是斬釘截鐵,雷厲風行,僅僅嶽雲歸來後的第二天,由他召集調配給包大仁的用以執行這兩項捐賦征收的人手,已然全部各就各位。
然而哪怕是他,也隻有在正式推行這兩項捐賦之時,才能真正明白何以原本嶽飛會如此地猶豫。
原來要在臨安城內,征收這兩份原本應當是水到渠成的捐賦,居然是如此困難。
取大商戶及富豪之利,以補貧窮人家日用之不足,這個理念固然是對的。
但是真正實施起來,卻有著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問題。
首先如何根據各商戶的每月獲利之數,厘定他們所需承擔的捐賦的等級,就是一項很困難的事情,雖然自己先前已然會同戶部、禮部、臨安府那些精於計數的官員,按照各商戶三年來的帳冊資料,擬出了一份詳細的名單,但大宋自立國以來,不禁商賈,大的商戶與朝廷高官間,大多都有種種複雜難言的關係,這幾天來,單是來說情的,來喝斥的,來罵架的各類人等,都幾乎踏破了門檻。
現在他幾乎都已經不敢歸家,每日隻在皇城大內,起居舍人值守的小房子裏窩著,卻也還是耐不住有些神通廣大之輩,會把話遞到耳邊來。
此外,那些原本應當擁護這項政策的窮苦人家,卻也高興不起來。畢竟他們尚且未曾從這項政策當中獲得任何的好處,但卻已然有許多人深受其害。
因為有許多大商戶聯合起來,以“飄香坊”為首,借口官府苛捐雜稅,導致生意蕭索,開始不斷地故意將一些上了一定年紀、又比較貧苦無依的人,趕了出去。
偏偏這幾天趕出來的人裏,總有幾個人很能說會道,在他們的帶領下,那些老人家天天跑到大街小巷、茶肆酒樓之中,怒罵苛政無情,害得他們連碗飯都沒得吃。
而他們的話又總是能搏得居住在臨安城裏所有人的最大認同。畢竟有閑終日泡在茶樓酒館聽這些閑話的他們,並不懂得什麼均衡貧富,並不懂得什麼國之長策,他們甚至也不想去懂這些,他們隻知道這兩項捐賦一加施行,自己每個月就要掏出不少的銀子。
至於這些銀子會分得如何的有意義,會對眼前的這些正在哀哀哭訴的貧民帶來多少利益,他們卻是想也未曾想過。
至於所謂收取捐賦以供軍需的效用,他們更是毫不關心。
讓他們隔著一條大江,對於那似乎遙不可及的戰事,發幾句慷慨激昂的言語,他們倒是十分樂意。然而當這個戰事要關涉到他們每日少吃一籠點心,少喝一壺茶,甚至要減少上各類場所放鬆的次數,他們就絕對有著太多太多的憤怒與不滿。
遠處傳來了喝斥怒罵的聲音,包大仁苦笑著皺起了眉,示意那幾名軍士上前查看。
這些天來,隨著越來越多失了活計的老百姓湧上街頭,臨安城裏的各類衝突也是越來越多,甚至根據手下軍士的報告,這些人甚至已然開始隱隱抱成團,結成了一股勢力,處處與征收這兩項捐賦的軍士對著幹,也成了推行這兩項捐賦的一件很大的麻煩事。
包大仁看著那幾個堵著路的民眾看著軍士過來,唾罵著,一哄而散,卻又在隔壁街響起了喧嘩聲,不由得無奈地苦苦一歎。
民心可畏!
僥是他明知施行這兩項捐賦是利國利民的舉動,但是看著現在這樣的場景,也不由得心裏打起了鼓。
臨安城內的老百姓,怎麼說也是天子腳下,對於朝廷種種動動態,種種飛短流長,都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要接觸得要多許多。
如果這兩項捐賦甚至無法獲得臨安城老百姓的認同,那要施行於天下,這就更是一場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