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轟”的一聲巨響。
城上城下數十萬人幾乎在同時爆出大喊,驚天動地。
那兩尊神器口中的地獄黑火,居然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急急爆發,正正迎上那兩道直取他們口中的勁箭。
…… ……
“哦?”嶽飛望向何鑄,眼神中泛起了然於胸的感激,口中卻是輕輕一歎:“自這兩項捐賦推行以來,臨安城內的風雨又何曾有一時片刻平息過,嶽飛早就習慣了。”
何鑄卻仍是皺著眉,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鵬舉應當知曉,此次京中百官連署反對鵬舉與包大仁推行那兩項捐賦之議,何某列名勾龍如淵之後,實為反對最力的幾人之一。”
嶽飛啞然失笑:“換做嶽飛與何大人易地而處,也必然如是,何大人無須放在心上。”
何鑄抬頭,雙目直視嶽飛:“何某想說的是,此時何某雖對鵬舉心胸見地佩服惶恐,但若是此時再讓何某選擇一次,何某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反對鵬舉的一方,鵬舉可知為何?”
嶽飛微微愕然:“嶽飛願聞其詳。”
何鑄思索片刻,似是在考慮措辭,好半晌才開口說道:“鵬舉適才曾言:‘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可謂一語而中本朝秉政之弊端。”
他望向窗外,輕歎了一口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也並非是本朝獨有,曆朝曆代,多少明君聖主,為消除官員貪腐,絞盡腦汁,嚴刑酷法有之,高俸引導有之,卻總是收效甚微,延至本朝,此風益熾,鵬舉可知為何?”
嶽飛微微搖頭,並不答話。
何鑄嘴角泛出一絲苦笑道:“自秦漢魏晉以來,前朝曆代,無不以門弟為取士之標準,延至隋唐,雖開科舉之風,但每科所取,不過十餘之眾,真正柄持國政的,仍是出身高門大閥的世家子弟。”
“然而本朝曆經唐末五代之亂,門閥世係盡皆崩散,朝政事務,再沒有那些行政經驗豐富的門閥世族可以倚仗,隻能大量吸納原本出身寒門的讀書士子,這固然使得本朝朝堂之上一派生機盎然,充滿活力,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何鑄略為停頓片刻,望向露出若有所思神色的嶽飛,緩緩點頭道:“那些門閥世家子弟,固然養尊處優,大多是花花枕頭,但其無論居官之前或之後,所過的生活,縱然不是一般無二,卻也相去不遠,是以究竟其人品如何,才能高下,終究還比較容易分辨。卻不會如本朝一般,那些寒門士子,原本可謂家居四壁,一無所有,有朝一日身登龍門,卻是頓時身價百倍,立時過起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如此截然不同的環境,使得無數學人,居官前後轉變之大,足以使人瞠目結舌,匪夷所思。”
他輕輕喟歎道:“本朝多少學人士子,出身寒門,處江湖之遠時,尚能憂國憂民,以清貧自持,以匡扶時弊為己任;然則一旦科舉得中,高居廟堂,卻又容易被眼前酒綠花紅迷了心竅,將滿腹的心思,全然用在了如何鑽營苟且之上,如何保住眼前的富貴榮華之上,全然不顧國事是非,一味倒行逆施,著實是可恨!可歎!”
他望向嶽飛,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正如當朝秦檜秦丞相,昔年金人兵圍汴梁,秦大人時任禦史中丞,力主抗敵,極言寧折勿屈,甚且不惜親自請纓銜命,充任使臣,隻身奔赴敵營,與金人舌辯交鋒,是何等的英風豪氣,何等的剛烈男兒,而今昔日豪言壯語言尤在耳,秦大人卻是為了保住眼前這一場富貴,甚至甘願不顧顏麵在大宋朝堂上對金人伏首貼耳,今昔對照,實不由令人思之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