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原先這支鐵軍之中,隻要他一聲令下,人人都會舍生赴死,然而不管怎麼說,現下終究是到了身陷絕境,士氣低迷的時刻,若是其有心求戰,勢必理應絕了這些帳下將領們的求和求生之念,這樣才能激發了他們身上拚死勇悍之氣,也才能夠有在這樣的環境下與宋軍一戰的本錢。
難道自己與辛棄疾都料錯了,自己這位四王叔當真已經放下了所謂的聲名與顧慮,卻是心下已然有了定計,準備接納了宋軍的合議條件?
而他今日召集自己與帳下諸將前來,讓自己這些人各抒己見,卻隻不過是看準了自己以下諸將,在現時現刻斯情斯情之下,對於與宋軍締結和議之盟,縱然不是歡欣盼望,卻也絕不會有半分反對的言語,所以故意讓自己這些人暢所欲言,從而今後若有人問起此戰之果,那也是他一意求戰,卻是耐不過軍中副帥以及帳下諸將都自存了和談之心,是以無奈之下,不得不勉從所請。
這樣一來,雖然此次敗績無可掩飾,然則畢竟自己這個大金皇帝親委的監軍副早領銜勸和在先,一則大金皇帝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麵,卻是不好再行追究此次之失;二是他自己的聲名也可以由此得以保全,反是自己這名一向以勇猛向前不知後退而見聞於軍中的勇將,隻怕自此之後卻是要變成了聲名盡喪的求和將軍,縱是大金皇帝顧念與自己的昔日之情,不加追究,至少冷落疏遠,卻是難以避免的了,這個監軍副帥,不待大金皇帝親旨罷免,自己卻也是無顏再當下去。
如此一來,即可以無損於金兀術在軍中的權威,又可以借刀殺人,趁此良機拔去自己這支大金皇帝親手釘在他身旁的釘子,誠可謂是一舉兩得。
有了如許好處,若說他一反常態,竟爾願意求和,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心下越想越亂,卻是連金兀術詢問的話也未曾聽見。
自那日之後,他也便再未曾見過辛棄疾。
畢竟此刻這支大軍之中,雖然有不少人對於金兀術頗有微辭,然是終究金兀術經營二十餘載,在所有軍士心中,都幾乎擁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而且此時又自是置身於臨時營寨之中,人員擁護,巡防無常,耳目之多,幾是防不勝防。
自己那次卻見金兀術,雖然看似隨意,實則卻也是經過了不知多少的精心安排,即要調換輪崗巡防人員,都換成自己的心腹親兵,又要做到盡量自然,不動聲色,讓金兀術不會覺察過問,實在已經是費盡了心力。
是以他那日在與辛棄疾商談之中,有幾次都不免有幾分因操之過急而進退失據,在辛棄疾開出了一個自己覺得還可以承受的價碼之後,也並未曾多有商討糾纏,便是因為他的心下也自是明白,自己與辛棄疾之間,隻怕隻有這一次的麵對麵商討的機會,若不借此把話說死,把和約敲定,一旦錯過了這個村,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