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尚不知道趙匡胤手中的那一紙文書到底是什麼,但卻已然近乎直覺地感覺到,那裏麵恐怕有著自己最不願意看到東西。
眼前的這個南國天子,絕不是個喜歡做任何無意義舉動的人!
而聯係方才的話語訴說,他也總覺得心裏隱隱地明白了什麼,卻又是沒有,也不願再往深處去想。
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以至於他猶豫了片刻,這才緩緩伸出了手去,接過了趙匡胤手上的那一紙文書。
趙匡胤含笑,望著金兀術尤自裝做不在意般地隨手展開那紙文書,抬到眼前,卻驟然間整個人便如同被雷電劈中一般,無可掩飾在僵直在了那裏,臉色忽紅忽白,卻是恍若不敢置信一般地將那紙不大的文書翻來覆去,從頭看到尾,再又從尾看到頭。
和約!
他遞給金兀術的,便是由辛棄疾與完顏雍親自議定的和約!
這份和約一式兩份,一份交給了辛棄疾帶赴金營,還有一份,自是要留在宋國方麵。
他相信以金兀術的見識,在見到這份和約的時候,自然也就能分辨得出真偽,自然也就能夠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善戰者,動於九天之上!
真正的戰場,不僅存在於千裏疆場之上,更是無所不入的攻心之術。
他之所以敢以如許少數的兵馬,行下這樣的險棋,除開對於局勢的絕對把握操控之外,也是因為一早就已經覷準了由女真朝堂之上而延展至眼前的這個隻要能夠把握得準,便適足於致命的最大弱點。
早在領軍出征之前,他早已通過天子所特有的渠道,明瞭了女真朝堂之上的現狀,而他所有的行軍步局,也都自是圍繞著最後的這一步棋來展開。
錯非如此,縱然他的虛張聲勢,可以恫嚇得住女真軍隊一時,縱然金兀術一時願意低頭,而如自己這方所要求地留下半數的軍械戰馬,然而以他的經驗眼光,卻也不難在交割之時,看清楚自己這一方軍力的真正虛實所在。
是以他自遣辛棄疾赴女真軍營以來,就是為了現下的舉動埋下一顆棋子。
而誘使完顏雍訂立和約,或者使得金兀術甘願俯首,都是這其間的重要步驟,然而卻都還不是最終的目的。
他做了這麼多事情,其最根本的目的卻是為了讓無論金兀術還是完顏雍,甚至於女真軍中的那一幹將領們,都自不再將眼光與心思,放在與自己的大宋軍隊對決的戰場之上。
所以他一直在給他們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帶領的大宋軍隊,並不打算給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而最大的機遇,或者說最大的危險,卻又在同時存在於他們相互之間。
以金兀術的識見,以現下女真朝堂之上他與女真國主的微妙關係,他自然由完顏雍的所作所為之上聯係到很多東西。
他的這一次與女真軍隊交戰,截獲了他們的半數軍械戰馬雖然也算得上是一大收獲,但這在他看來,卻也沒什麼。
趙匡胤一身經曆大戰何止百場千場,他以帝王之尊親涉戰場,眼光自然已不局限於眼前的這些得失。
他要讓這一戰成為宋金兩國之間局麵強弱的一次轉折。
君臣猜忌,軍將不合,這樣的軍隊,又如何還能象他們的前輩,他們的當年一樣,成為可以讓天下驚懼的鐵騎雄師。
昔日朱仙鎮前,氣勢如虹的嶽飛與宋國軍隊,不也是被女真人用同樣的方法弄得十年之功,毀於一旦,不但使得自那之後大宋在於女真人麵前簡直直不起腰來,甚至嶽飛都被人以“莫須有”這樣的借口囹囮入獄,若不是自己不知因何機緣巧合,竟爾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借自己這名不肖子孫的軀殼托體重生,隻怕此時嶽飛早已一命嗚呼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朕就當替嶽飛討回個公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