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術一聲長嘯,身體恍若化作一縷毫無實質的煙霧,直向趙匡胤卷了過去。
他的刀已經斷了!
他的手中並沒有刀!
然而他整個人,似乎就成了一把無堅不催的刀!
一把散作煙霧的刀!
漫天的山嵐霧氣之中,一時間恍若無處不閃爍刀的寒芒,刀的棱角。
他嘔血,因為他感到恥辱!
數十萬女真最精銳的騎軍,數十萬最精銳的女真勇士,敗在了宋國軍隊的手裏!
而這支宋國軍隊,從頭到尾卻沒有超過五萬人!
而自己這個女真大軍的統帥,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出宋國軍隊的破綻所在,從而使得在自己帶領下的精銳部隊,一步一步地陷入了眼下的這個境地!
這是一個統帥畢生都難以洗刷得幹淨的奇恥大辱!
然而也就在那個刹那,他又明白了眼前著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處逢生的大好機會。
既然宋軍現在沒有餘下多少的真正的軍隊,而自己的女真大軍雖然屢逢挫折卻仍然具備相當的戰力,那麼趁此機會衝出重圍,甚至於借此良機反讓宋軍嚐到一點損失慘重的滋味,卻也不是不可能。
關鍵就在於要把這個消息、這條命令立即傳遞出去!
在剛才的氣機交鎖之中,他已然深深體會了眼前這個南國天子在武學修為之上的淵深可怕。
他敢在自己當麵坦然說出了宋國軍力的虛實,隻怕卻是心下早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夠將自己與這四名近衛,統統留在這裏!
不!
絕不能就這麼束手待斃!
絕不能讓他如願!
所以金兀術借著剛才那些許混亂的機會,將四名近衛之中輕功最好的那一名遠遠地甩將了出去,而他自己在口中呼喝出命令的同時,便自用最猛烈的攻勢,向趙匡胤撞了過去。
這次不再是方才氣機交鎖那般帶有試探性質的出手,而是自他騰身而起開始,他的攻擊之中,就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慘烈。
甚至他根本就未曾考慮過自身的安危與否,因為這原本就是一種準備兩敗俱傷、玉石俱焚招式。
或許他的真實目的甚至不是在於他的女真大軍的突圍計劃,不在於要對現下門戶大開的南國宋室趁機做點什麼,而就是想趁著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不惜一切地擊殺眼前這個宋國天子,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他在剛才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趙匡胤,但他卻以為現在或許可以。
因為沒有一個人,在乍逢剛才那般突如其來的變故的時候,會絲毫不因此而心亂的。
畢竟隻要這則命令及時傳遞了出去,那麼輸掉的不止是山穀中的那些宋軍,還有這位南國天子的全盤計劃,甚至於現下門戶大開的宋室河山。
或許整個宋金之間的戰局,卻就會因此而改寫!
金兀術自問自己也自是久曆沉浮,看淡生死,然而若是換了他設身處地地置身於這樣的情形之下,隻怕也未免驟然之間心神大亂。
所以他就揀選在這個時候,發動了他最猛烈的攻擊。
即是為了阻止趙匡胤追襲那名正自疾奔而去傳遞命令的近衛,更希望能夠就此一擊,擊殺掉這個可怕的南國皇帝。
他身旁的三名近衛,雖然還沒有完全明白金兀術的意圖,甚至於他們都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變故之中醒覺過來,然而金兀術一旦長嘯出手,他們卻都自是近乎本能地在同時伸出了他們手中的刀。
他們自小被作為金兀術的近衛訓練,十餘年來同眠同休,與金兀術之間早有了一種近乎與心靈感應一般的無間默契,是以雖然事先並未曾了解金兀術的意圖,但舉步進擊之間,卻又正好與金兀術的攻勢配合無間。
三把刀,三道刀網。
一把覆天,一把蓋地,另外一把卻自是幻作萬千刀芒,封死了趙匡胤的前後退路。
他們是近衛,也是死士。
自他們擔任金兀術的近衛開始,他們就已經在自己的心中銘刻下了死士的信念,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會讓金兀術先受到傷害。
他們早就已經訓練好了承受同伴的先行一步時的應對之法,所以雖然現在他們並不是四個人而是隻有三個人,他們之間的配合仍然是如此地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