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生平(2 / 3)

之所以朱丹臣會忍到今天才說出這些話來,隻不過是因為當時那一連串事情,發生在那短短的時間裏麵,委實都太過震憾,也太過突然了。

一向處事謹慎的善闡侯盎然會因為這樣荒謬的理由而悄然入宋,一向有些軟弱無能的日新帝忽然之間露出了雷霆萬鈞的一麵,這都實在很有點兒讓朱丹臣一時之間覺得無所適從。

尤其是在此之前,朱丹臣自認一直對於段氏皇族忠心耿耿的心腹一流人物,然而在段譽這一次突然發動之前,他卻是連一點兒蛛絲馬跡也未曾看出來,這也讓朱丹臣不得不對於自己原先所認識的一切都轉變得有點兒不敢相信了起來,是以這幾天來,他雖然想不明白,但都還是按照著段譽的命令行事,因為他實在是覺得,自己已經再看不明白眼前這位從小看著長大的日新帝,再看不明白這位日新帝的心裏頭到底是在打著些什麼主意。

善闡侯高氏一門,在大理國內專擅威權,已非一日,其勢盤根錯節,深入於大理國中各部,這位日新帝卻是在不聲不響之間,就這般突然一舉發動,幾乎將這位善闡侯一脈就這麼連根拔起,其心機之深沉,處事之果斷,都讓看過了那封書函的朱丹臣,簡直都要懷疑被人移魂奪舍的不是那什麼大宋王朝的天子官家,而就是眼前這位日新帝段譽了。

也正因此,這幾日來,朱丹臣雖然心下一直存著疑問,卻是不敢冒然開口,因為他再拿不準這位日新帝究竟是不是還有著什麼其他的盤算,甚至於已經拿不準這位日新帝此去的目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親身潛入大宋王朝!

隻不過到了現今眼見著已經馬上就要進入大宋國境的時候,朱丹臣才終於忍不住,還是開口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畢竟不管這位日新帝有多少他猜想不到的手段,但這一次就這麼親身犯險跑到宋國去,卻也還是太過於冒險了!

盡管到了此時此刻,朱丹臣也還是不肯相信那封書函裏所說的那些事情,會有真實的可能,但在確認了那封書函確實是由大宋權相秦檜所授意發出的時候,這封書函裏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其實就已經不重要了!

朱丹臣並不明白秦檜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時候,發出這樣的一封書函,但他卻明白這不啻於代表著秦檜與那位現在大宋皇朝的天子官家之間,已經完全撕破了臉,眼看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那秦檜在大宋朝堂之上把持相權垂十餘年,這些年來獨擅專權,黨同伐異,勢力早已遍及朝野,影響之流布,甚至於說他身後站立了大宋皇朝現在的所有文官集團,恐怕都不算太過誇張,而那位大宋皇朝現任的天子官家,雖說一直以來都被人目為庸怯懦弱,然則就看他這段時間以來,先自獨力扭轉了朝堂之上由秦檜主導的一派力主和議的聲浪,又親率大軍,擊敗了一直以來罕逢敵手的女真鐵騎,卻也可以想見絕不是個易與之輩,這一次兩人兩個人在眼前的形勢下麵,勢必免不了一場龍爭虎鬥,免不了動蕩整個大宋朝局,沒有人可以在事先猜得清楚,這一場漩渦影響範圍到底有多大,有多深。

對於這樣的衝突,莫說是一向奉行著閉關自守政策的大理,就算是與大宋可謂宿敵的金國或是西夏,恐怕都是抱持著興災樂禍的態度冷眼旁觀,而不會就這麼傻傻地把自己也卷進這個無底的漩渦。

是以這一次善闡侯會如此不假思索地趕往大宋,已經讓朱丹臣覺得十分之不可理喻,而如果段譽這位日新帝再這麼蠻蠻撞撞地一頭紮進去,那還真是讓大理一國,再無辦法能夠置身事外了。

“陛下!”朱丹臣看著也是早就勒馬定在當地,但卻是望向天際,久久不語的段譽,不由得又有些焦急地催促了一聲。

“朱叔叔此話確是正理”,段譽回過頭來,微微苦笑,說道:“隻不過這一次入宋之行,恐怕卻還是隻能勉強為之,不得不爾!”

“那天事起突然,我之左右又遍布善闡侯的耳目,為防事機不秘,隻能一直以來連朱叔叔也瞞過了”,朱丹臣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段譽已然又淡淡開口說道:“這些天來又是星夜趕路,沒能找到時間向朱叔叔解釋清楚,朱叔叔可切莫有什麼誤會芥蒂!”

朱丹臣原本還欲苦諫,卻被段譽這話說得悚然一驚,連忙躬身答道:“臣下不敢!”

他從小看著段譽長大,以往與段譽之間對話,倒也時常不拘常理,隻是現下對於這位突然間變得很有點兒高深莫測的日新帝,心下還頗有幾分惴惴之意,現在聽得段譽提及那一日時的情形,語氣中還略有幾分古怪,沒由來的心裏一陣發寒,在夜風之中,額上竟已經微顯汗跡。

“朱叔叔切勿如此”,以段譽的眼力,朱丹臣的反應雖然微小,卻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苦笑著解釋道:“我說這些,便是不想朱叔叔心中,對我生出暇隙來。”

“我段氏先祖,由邊緣小吏因緣際會而得登大位,這些年來,一直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懈怠”,段譽輕輕一歎,說道:“隻是曆經楊義貞之亂,再經善闡侯先後兩代把持朝政,現下我所能倚仗的,實在不過你們四大家臣罷了!”

“陛下的意思是說……”朱丹臣霍然抬頭,望向段譽,眼中竟爾閃過一絲惶惑之意。

“不錯”,段譽臉上也罩上了一層凝重的神色,緩緩點頭:“這一次驟然發動雖似看起來大獲全勝,然則卻隻不過是表相而已。高氏一門自古為南詔望族,再加上善闡侯一脈數代經營,勢力早已盤根錯節,又豈是這麼容易能夠動搖得了的!”

“朱叔叔,實話說,莫說是現今我們手上的實力,尚不足與善闡侯相提並論,就算是真有能力能盡除善闡侯一黨,恐怕也要投鼠忌器,不敢下手”,段譽看著朱丹臣,又歎了口氣:“這一次實在隻不過是趁著善闡侯一時大意,臨急行險,僥幸得手而已!”

朱丹臣當然明白段譽的意思,事實上他朱家也是自段氏龍興大理以來,便一直跟隨在身旁的心腹親信,這麼多年來,與段氏一族君臣相得,可謂滿庭朱紫,朱丹臣自己也是狀元及弟,入朝為官數十載,對於大理的朝政局勢,了解得恐怕要比段譽本人都要更來明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