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 (九 卷終)(1 / 3)

華夏 (九)

燃燒的膠州灣內,破虜軍水師將領們憤怒地議論著觀濤堡方向發生的一切。守將李興把北元驅趕自家百姓攻城的消息及時的傳到了艦隊中,震驚之餘,水師弟兄們將更多的炮彈傾泄在靠近海岸部分的元軍陣地上。

這是一群魔鬼,已經不屬於任何民族。能早日把他們毀滅掉,就能挽救無數生命。

“疊山道長派人傳過信來,郭大人所獻大都城的建築和街道總圖已經核實,確認無誤!”女軍師曾琴把一份剛剛對譯出來的密報放在了書案邊。書案後,本來該在長江防線十裏聯營內恭候忽必烈大駕的文天祥抬起頭,露出一張疲憊的笑臉。

“派快船和信鴿同時出發,通知陳吊眼將軍,命令他執行“荊柯”方案!”文天祥掃了一眼密報,果斷命令。大都督府愛惜人才,卻決不會為了幾個學者拿自己的弟兄冒險。半年前,曾寰在臨去江西任職的時候,給他提了一個反擊元軍的建議。這個建議隻有很少人知道其中秘密,代號便是“荊柯”。

而綁架大都城的設計和督建者來南方,是整個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此刻,堅守在膠州灣的不是陳吊眼,而是兩浙安撫使李興。各堡壘中的破虜軍士兵也不隻是七千老兵,而是五萬三千新銳,大都督府能拿出來的全部人馬。相反,駐紮在建康城外,連綿十裏的水寨內,隻有浪裏豹、鑽山鷂子所部五千餘破虜軍,其餘全是各地集結來的義勇

長江畔日日操演兵馬的大都督文天祥,在忽必烈回撲膠州灣消息傳來的那一刻,立即以研究作戰方案為名躲入了城內府衙。自從那一天後,他就再沒於將士麵前出現。

丞相大人就在膠州灣,在戰艦上看著大夥。這是堡壘內所有破虜軍將領都知道的秘密。

“命令陳修儒,新訓練好的火槍手,隨時用船運到膠州灣來參戰!”文天祥看了看正在草擬命令的曾琴,繼續補充。

“給呂師夔發信,是做民族的罪人還是洗刷前恥,讓他拿出點行動來!”

參謀們快速記錄著,一道道命令借助快船和信鴿,飛速向各地傳去。大都督府沒有力量一戰而定乾坤,卻有決心讓忽必烈和他的鷹犬們永遠沒機會踏上長江南岸。

“最後,”文天祥拔劍而起,“以大都督府名義向草原發檄文,把忽必烈驅趕遼東戰俘攻城的舉動告知他們,告訴所有部落,此戰不是針對蒙古人,而是針對一個獨夫,所有民族的公敵!”

“忽必烈決不是什麼英主,也不是你所期待的明君。他是一個獨夫,連蒙古人都棄之的獨夫!”

潭州鎮戍使司,統軍萬戶夏良佐的偏帳,材單薄腰杆卻挺得筆直的卓可侃侃而談。

“那趙家小兒呢,他就是一個千古明君了?”夏良佐按劍冷笑。知道對方的來意,所以他故意在軍營裏躲了近一個月以免老友見麵時尷尬。卻沒想到卓可膽子如此之大,最後居然不顧生死硬闖到他的軍營裏來。

對方來的目前很簡單,眼下在荊湖南路,賽因德濟將軍的兵馬與宋將蕭明哲、楊曉榮所部正處於膠著之態,伯顏把大部分新附軍都調往了江西。如果譚州鎮戍司這萬餘新附軍選擇此刻在賽因德濟背後**一刀,可以說,整個江南的戰局都會在頃刻間發生巨變。

但那樣做對潭州軍有什麼好處呢?大宋重文輕武,將軍們永遠在文職麵前抬不起頭來。此時用到武將,皇家什麼承諾都敢許。將來危機結束,武將們都不會有好結果。況且此刻伯顏大軍對江西誌在必得,忽必烈陛下三十餘萬兵馬橫陳山東,克日即將南下。大宋在此刻的種種繁榮,必將是曇花一現。刹那間繁華後,又會永墜黑暗。

“皇上很聰明,但絕不是一個明君!”卓可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趙昺在泉州的作為瞞不過北元細作,硬把一個頑童說成英明神武,卓可做不到,對說服敵將的事情也沒任何好處。

“那我倒是奇怪了,卓兄憑何而來。難道想借我手中之劍成就你的美名麼?”夏良佐沒想到作為說客的卓可如此坦誠,帶著幾分戲弄的表情問。

“大宋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宋,它的興衰,不再取決於一個皇上!”卓可坦然地回答。然後,笑著反問“夏兄可曾聽聞約法之說?可曾用過福建器物?可曾見過破虜軍之威?”

“一群大逆不道的狂徒,虧得卓兄好意思提那些顛倒上下的混帳事!至於破虜軍軍威,夏某正欲一見!”夏良佐的手再度按住了劍柄,拇指輕壓,繃簧響亮出聲。

“原來,夏兄寧可給蒙古人當狗,也不願試一試新的治國之道。文丞相之見與卓某素來不合,但文丞相卻讓卓某多了一份選擇!”卓可傲然伸直了脖子,“夏兄但請揮劍,不出十年,當有人為卓某報今日之仇!”

夏良佐的手握在劍柄上,指節發白,半截青霜在陽光下照眼生寒,幾度拔出,又幾度插回劍鞘。不知道為何,平素靈活如臂的它卻突然變得如此沉重。

此刻需要做出選擇的不僅僅是夏良佐。

臨江軍,伯顏帶著十餘萬百戰精兵偃旗息鼓。老將火者不花已經順利抵達豐城,在武陽河對岸,新起義歸宋不久的地方警備軍亂作一團。求戰心切的奧爾格勒保證,隻要丞相大人下令,半天時間,他就可以把羊毛大纛插到對岸的進賢城頭。

“鄒洬到了哪裏?”伯顏不理睬奧爾格勒私下派來的請戰信使,低聲問道。

“鄒洬帶領王石、西門彪主動出擊,新附軍抵擋不住,已經退往袁州和宜風,再退一步就要過了元江!”伯顏的心腹愛將格根上前彙報。

“再等一天,待鄒洬殺過了元江,本帥堵他的後路。曾寰那村夫呢,他的位置在何處?”伯顏捋了捋胡須,笑容中不無得意。

“他與張唐、林琦部逼近新餘,動作很古怪!”格根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

“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其中有詐麼?”伯顏明顯感覺到了屬下話語中的試探之意,大聲命令:“講,別學南人那樣優柔寡斷!”

“是!”格根站直身軀,看著伯顏的眼睛說道:“屬下覺得丞相之計雖妙,鄒洬卻非庸手,他這麼快落入我軍布置,非常蹊蹺?”

“你認為他在將計就計?”伯顏楞了楞,問道。

“他手中兵馬不足,無法跟丞相玩什麼將計就計的花樣!”格根大聲回答,“但他明知丞相想引他在平原決戰,還貿然而出。原因隻可能有兩個,第一,他認為破虜軍在平原也可以與我鐵騎爭雄!”

這顯然不可能,火槍雖然犀利,但裝填速度非常慢。沒有戰壕和堡壘相佐,高速衝擊的戰馬可以輕鬆衝破火槍兵的防線。伯顏在私下裏曾跟將領們多次推演過火槍與鐵騎爭雄的情景,得出的結論卻是,隻有在堡壘後和山地中,火槍才有機會與騎兵一博。

“第二,江南東路,甚至兩浙,是其所必救。如果丞相真的不顧一切衝進去,對破虜軍和文賊的威脅,遠比擊敗鄒洬所部大!所以,明知道不是丞相對手,他也必須出來與丞相一戰!”

上萬戶格根指指點點,目光落在羊皮地圖上,建康城所在位置。那裏,北元細作們用濃墨畫了一個大圈子,代表著文天祥所部二十萬大軍。

“你是說,文賊的主力不在建康?”伯顏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地問。如果真的這樣,文賊的主力去了哪裏?他跳起來,三步兩步奔向桌案,抄起一疊地圖,一張張扔下去,直到扯出了最關鍵一幅。

膠縣,一個岌岌無名的彈丸之所落入他的眼底。想想忽必烈驕傲的性格,瞬間,大元丞相伯顏臉色雪白。

“當如何?”半晌,伯顏從地圖上抬起頭,無力地問道。

“要麼,直入兩浙,逼文賊回師相救。要麼,回頭吞掉鄒洬,然後撤軍回荊湖!”格根的回答簡潔明了。

伯顏謹慎地把頭再度垂到地圖前,他是大元丞相,不能像一個將領般為所欲為。反複思量後,伯顏抬起疲倦的雙眼,低聲命令道:“給呂師夔下令,讓他立刻帶兵東進,此戰之後,本相保舉他呂家世代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