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四)(1 / 3)

黃昏 (四)

山風,涼涼的,透過帳簾吹到文祥臉上。忙碌了一夜的他吃過早飯後,終於沉沉睡去,眉頭擰做一團,好像在夢中,還想未來的安排。

幾個前來訴苦的文職在帳篷口探了探腦袋,猶豫著退了出去。他們皆是剃令的反對者,被杜滸逼得緊了,所以跑到文祥這裏為頭求情。看著文祥那光溜溜著青光的禿腦袋,眾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悄悄地走開。

“丞相太累了,我輩不該以這些事讓他為難”,一個幕僚打扮的人摘下髒兮兮的峨冠,將一頭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暴露在空氣中。

“丞相剃,咱們也剃,別打擾丞相了,讓他多睡會兒。自大軍入贛以來,丞相就沒睡過好覺”,有人突然良心現,感慨了幾聲,戀戀不舍地向山溪邊的剃頭擔子走去。

山溪邊,士兵們拍著隊,一個接一個等待杜滸安排的軍官替他們斷。已經替完了頭的士卒彼此摸摸對方的腦袋,出了一陣陣憨厚的笑聲。他們不是士大夫,沒那麼多講究。上邊剃了頭,好打仗,大夥就替唄。光頭好,涼快,還省得將來戰場上被蒙古韃子揪住頭。

文祥並沒睡實,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另一個世界,又成了那個以文少保為偶像的文忠,197年,亂亂地跟著人流逃離中央大學。同學們紛紛南下,隻有他,毅然選擇了北上。

在八路軍中,無數艱苦而快樂的日子。炒製熟鐵,修複槍械,自製土車床,自製迫擊炮。日寇大舉進攻黃崖洞,文忠與同伴失散,憑險固守。

一個個穿著蒙古盔甲的日本兵倒在被文忠擊斃,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文忠麵對著一群撲上來準備活捉他的蒙古武士,拉響了手雷。

沒有恐懼,沒有疼痛,有的隻是對侵略者的輕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手榴彈“轟”地一聲炸裂,文忠看到自己驕傲的靈魂。

“轟”,一聲巨響將文祥從夢中驚醒,他一個箭步竄向帳篷口,憑借直覺去摸放在那裏的步槍。一把摸了個空,才反映過來自己是文祥,現在是宋朝,還是突火槍的年代。剛才那聲炮響也不會是敵襲,蒙古人現在用的最多是投機器,不是火炮。

他那時麵對日寇的心情,與此時我麵對蒙古人的心情,其實是一樣的啊。文祥披好衣服,走出了帳篷。對於文忠的記憶為什麼會跑到他腦海裏,是不是傳中的借屍還魂,他依然沒有頭緒。

但是此時,他深深理解了,文忠在生命最後那一刻所表現出來的不屈。正是同樣的不屈精神,支撐著百丈嶺上的所有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無論曆史被人怎樣修改,任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將黑的抹成白的,用墨寫的謊言來遮蓋血淋淋的事實,那股充斥期間的不屈,卻永遠塗抹不掉。

一群群光頭士兵簌擁在不遠處一個山洞口,那個洞穴冒著淡淡的黑煙。山風吹過,黑煙散開,一股硫磺的味道順著風向鑽進鼻孔。

看熱鬧的士兵見丞相來了,紛紛讓開一條通道。山洞口,一個烏眉皂眼的人嘿嘿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是簫資,文祥費了好大力氣才認出對方的身份。沒等他問,被熏成烤豬臉的簫資大叫一聲,躬身鑽進了山洞,很快,捧著幾塊燒得焦黑的石頭鑽了出來。獻寶般將石頭舉到文祥麵前,興奮地叫道,“丞相,行了,行了,我成功了”。

“簫參軍,成了什麼,慢慢”,匆忙趕過來的杜滸用力拽了拽簫資的衣服,大聲提醒。興奮過頭的簫書吏此時才現自己在丞相大人麵前失禮,聲音停了停,盡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解釋道,“我是文職,大夥整軍的事情,我幫不上忙。所以就琢磨著昨丞相給咱們畫得那些圖,其中轟雷那頁,邊角上火藥的製法與配方和軍中常用的不太一樣。所以我就找了些硝石、硫磺和木炭試了試,沒想到,這東西勁兒如此之大,險些要了我們幾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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