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煉 (二 下)(2 / 3)

江南各地,蒙古駿馬盡情地撒歡兒,一片片莊稼倒下,一座座城市在同樣的火光中,化作瓦礫場。而那些城市,是我們的家園。杜滸臉色慢慢被火烤紅,幾個士兵想要上前接下他,都被他推開了。抬頭看看文祥,隻見文大人氣定神閑,仿佛上輩子曾經幹過灌鋼的活一般,用鐵鉗子翻動鐵料,均勻地在熟鐵盤的另一麵又淋了一層生鐵液。

黃崖洞,另一個世界的文忠,就這樣一點一滴澆鑄著抗戰勝利的希望。時空雖然不同,但其中那份國破家亡的悲憤,卻是同樣。

取出鐵料,煆打去渣,再入爐,再灌生鐵水,再煆打。兩灌之後,文祥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低聲對簫資吩咐:“好了,拿去淬火後試試,看比你的百煉鋼差多少”。

“我來”沒等簫資動手,有個年過六旬的老漢跳上前,毫不客氣的用鐵筷子將鋼團夾走,分開眾人,一溜煙跑到山溪邊,將鋼團伸進了一個淬火用的泥坑裏。

“嗤”白煙四冒,遮住了工匠們興奮的目光。

文祥抬起頭,看到一大群年青人圍住了溪水,年齡有老有少,穿著福建百姓常見的打扮,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丞相,陳將軍回來了”,劉子俊俯在文祥耳邊,低聲解釋。“陳將軍從邵武軍(福建邵武)那邊回來了,帶回了幾十個工匠。那個老先生姓林,是工匠的頭兒”。

“見過丞相”,陳子敬滿臉風塵,依舊一身出家人打扮。“我剛才見大人忙,所以沒敢上前見禮,請大人恕罪”。

“免禮,軍中別客氣,路上順利嗎?收獲如何”,文祥顧不上再看自己辛辛苦苦灌出來的鋼材是否成功,拉住陳子敬,急切地問。

“唉,一言難盡”,陳子敬歎息了一聲,神情有些黯然,“咱們在江南西路一敗,各路豪傑相繼敗了下去。張世傑大人派兵進攻泉州,沒攻下來,聽韃子的援兵到了,匆匆忙忙從水路撤了軍。大宋主力一走,各地又陷入了韃子手中,有些地方的大戶怕韃子來了屠城,將大宋的守將給刺殺了,提了人頭趕著請降”。

“無恥”,工匠們聞言大怒,憤憤地將手中的鐵錘碰得叮鐺直響。

陳子敬看了他們一眼,繼續道:“很多原來跟著咱們幹的地方官見風使舵,都降了北元。積極響應大宋光複的那些豪傑與士紳,多半被地方官捉去殺了,是為了避免韃子頭嗦都怒。汀州的守將黃去疾,帶著兩萬新附軍,和韃子一塊殺進了邵武,到處燒殺搶掠,比韃子還無恥……”

這就是我大宋啊,當官的喜歡投降,做奴才。而那些從沒在朝廷裏拿到什麼好處的士紳和百姓,反而爭先恐後的為國獻身。文祥憤怒的想,山風從邊吹來,夾雜著萬裏腥膻。

“萬裏膻腥如許,千秋忠魂何在”?杜滸仰長歎,拳頭節捏得格格之響。幾個士兵聽得真切,瞪大了血紅的眼睛。文祥曾經在劍州駐紮,陳子敬的這些地方,是很多士兵的故鄉。

“兀那書呆子,你歎氣什麼,歎能把韃子歎走麼。他們現在如此得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定哪敗落了,就被咱大宋百姓一人一塊磚頭砸回大漠去。”一個洪鍾般的聲音打斷杜滸的歎息。那個搶了文祥冶煉成果的林老漢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雙手搬著冷卻完的鋼塊,沒大沒的衝文祥道:“這位大人,怎麼稱呼,您這灌鐵成鋼的手藝,教給我行麼”?

“行”,文祥爽快的答應了一句,使了個顏色,製止了劉子俊等人的作。走到灌爐邊,從爐子的堆砌開始給老漢比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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