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端著托盤的大漢正要將皂片傾入銅盤中,六指金的兩隻手抖得更加厲害,麵如死灰,不僅僅是因為即將遭受的恥辱,更多的是憤怒與不甘。
蕭布突然叫道:“生哥......”
尚生臉色一沉,眼中透出一股冰涼的殺氣,露齒森森道:“怎麼?”
“生哥。”如給一桶冰水澆了個滿麵,蕭布全身發寒,低下頭不敢望他,鼓足勇氣囁嚅道:“我,我不想跟金叔比試了......”
“你說什麼?”尚生惡狠狠地獰視他,蕭布隻覺身上陡地起了一層栗粒,似有一條欲擇人而噬的毒蚣爬進了衣內,不禁毛骨悚然,什麼話都咽回了肚裏。
“挨千刀的小布丁,你他媽的想找死也別連累老子我啊。”癩皮蝦身子一抖,在肚裏狠狠咒罵起來,望住尚生討好地笑道:“生哥,您別生氣,小布丁他是一時犯了糊塗......快上去啊,別讓生哥發火。”用力把蕭布推上前。
蕭布避開六指金憤恨欲狂的眼神,喃喃道:“金叔,我也不想的......”
六指金正要破口痛罵,忽然瞥見尚生眼底一閃而過的譏誚與殺機,滿腔怒火頓時一泄,如一匹給驅跑得精疲力盡的老馬,頹然搖頭,心知蕭布已埋下了殺身之禍,落得的可悲下場隻怕比自己尤要過之,歎了一口氣說:“小布丁,你一向聰明過人,這一回怎麼就給豬油朦了心與虎謀皮呢......唉,可憐小聰明害人不淺啊,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是枉然了。”
蕭布立即明白了他話裏的含意,悚然一顫,一顆心登時象墜進了冰水裏。
“也罷。”六指金再疲倦地搖搖頭,提高聲音喝道:“尚生,今天我金某人算是栽到你手上了......。”
尚生知道大局已定,臉上微是露出得意之色。
“金老哥,金老哥......”水鬼這時突然闖了進來,扯著嗓子大呼小叫,後麵許家傑等人也緊銜著趕到,遊子岩隨在陸定山後麵最後一個步進來。
“各位老弟怎麼來了?”六指金又是意外,又是驚喜,膽氣立即大壯。
“金老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富態十足的陸定山腆著大肚子邁上前,怪責道:“我們多少也是相交了二十年的老夥計了,交情不算差了罷?怎麼喝著酒就突然不見了人,原來是撇下老兄弟攀上了高枝,還害大家一頓好找。”
六指金連忙賠罪道:“實在是抱歉,不過我要申明一點,可不是我金某要撇下各位老弟,而是生哥盛情,金某身不由已啊,還請各位多擔待。”
房中的情形當然是一目了然,但大家均未說破。許家傑嬉皮笑臉道:“生哥在請吃火鍋麼?還是金老哥麵子大呀......生哥,相請不如偶遇,今天這頓火鍋怎麼說老弟我也要厚著臉皮沾點葷了。”
“那是那是。”水鬼跟著起哄:“生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尚生表麵上不動聲色,腦子裏卻象風車一般轉過不停。
情勢很明顯,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了,現在擺在尚生麵前的有兩個選擇,放任六指金離去或是將這些人統統都留下來。
這些人論每一個的單獨勢力來與三江會抗衡無疑是螳臂擋車,絲毫不足為懼,但若是真的齊力擰成一股繩,絕對是不容小覷的力量。而且,如果尚生決意對付他們,還有相當重要的一點需要考慮,那就是三江會此後必定會被全香港所有這類三流九教的小行會敵視,引起的後果之嚴重不是他尚生這個角色所能夠負責。
因此,尚生沒過多久就作出明智的決斷選擇了前者,但是當他正要開口時,視線從蕭布身上掠過,馬上又轉變口風,微笑著說:“各位好朋友來得真是巧啊,正趕得上看一出好戲......明人不做暗事,我尚生也不屑做那種小人,實話告訴大家,我可不是專程請六指金老哥來吃火鍋。”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一變,均心想難道尚生真要撕破臉皮蠻幹麼?若真是如此恐怕大家都要吃個眼前虧。
尚生接下來的話稍稍緩和了緊張的氣氛,他指了指蕭布說:“這位小老弟叫蕭布,金老哥手下的頭號金手指,相信大家應該多少都有些耳聞吧?蕭布有意自立門戶,卻被金老哥不容,所以他特地請我來當一個公證,要憑技藝與六指金一決高下。我們三江會樂於扶攜後進,江湖同道向來是有目共睹,大家可別有什麼誤會。總之一句話,我尚生絕對是兩不相幫,任憑他們公平比試。”
他的一席話找不出一點岔子,大家都隻能在肚裏問候他的老母或別的女性親屬,水鬼倒是嚷了一句:“小布丁,你他媽卵毛還沒長齊就想出頭了麼?不錯不錯,比你水鬼大爺出息多了,嘖嘖,真是不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