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楚宅,華麗燈光次第熄滅,象一位謝幕的舞者從絢爛回歸平淡。
遊子岩靜靜坐在房中一隅深濃的陰影裏,暝色無聲緩淌,似無邊無形的汁液將他完全覆蓋、滲透,原本極模糊的身影好象化為了黑夜的一份子,即便尚生與他一同埋伏在房裏,若是不用眼去仔細觀瞧也絲毫感覺不出他的存在,不禁暗是歎服。
行走於夜間的殺手是極難加以防範的,不過既然已經預測到將會發生的一幕,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遊子岩絲毫不擔心今晚的局麵會不會失控,他在考慮著是否要竭盡全力將潛進來的刺客一擊格斃。
處在繁華的大都市中,終究無法保持絕對的黑暗,窗外,偶有微弱的光線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忽忽閃閃地打入房中,將房間映得隱隱約約,便如收藏舊時光陰的斑駁古董瓶,將時間一分分無情地吞噬掉。
遊子岩收斂精氣神,緩緩運轉異源力,將之與腦海領域中的未知龐然能量交融在一處,再用意念驅使它遊遍全身,直至每一根肌肉與神經的末梢。慢慢地,遊子岩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成為了一個光滑的水形圓球,一一無比清晰地反映出外界環境的纖毫變化,而他的精神亦化作了一道無形的波頻,源源不斷向四周散發出去,巨細無遺地探測搜集著周邊一切活動物體的信息頻率。
房內另一個角落裏尚生的緩慢呼吸、房外遙遠的地方傳來此處後已然是弱不可聞的細微異聲、宅園中流動崗哨的步伐節奏、夜風吹掠樹葉的輕簌、清涼氣流在裸露的肌膚上緩拂、溫度的些微變化,在這一刻,無數無窮無盡紛至遝來的外界信息,仿佛月光融入水中,極虛幻,又極真實地被遊子岩的意識所接收、分析、歸納、過濾,有條不紊傳至大腦神經中樞,供其體驗消化。
驀然地,遊子岩睜開了一直翕著的眼簾,澄澈的雙眸在幽暗中泛出一縷清光。
敵人來了。
不同於覺悟者與生俱來的獸性基因感官直覺,這是另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精神感應,無法解釋,就如候鳥對地球磁場的感應,輕輕地撥動了遊子岩腦域中的某根樞弦,向他散布出警兆。
外界此時並沒有任何的異樣聲息,一切如常,尚生沒有察覺到一絲的異常,仍然安靜耐心地匿伏在另一個角落,一動不動,一雙機警的眼眸在暗處反射出微弱的反光。
遊子岩也沒有動,甚至重又闔上眼瞼,純憑這種玄妙的感覺去感應。雖然他已經知道有人潛進來了,但暫時還是無法具體把握到來人的方位,而他所處的這個房間是楚丁山臥室的外間,若非暴力從其它位置侵入臥室去刺殺楚丁山,這個房間是潛入暗殺目標最好的途徑了。如果刺客真從暗藏機關的它處進入,那麼,招待他的就會是四柄枕戈以待威力極為強大的火器,用不著遊子岩再動一根手指頭去對付。
一片虛黑靜寂中,遊子岩可以感應到外麵的刺客距這處越來越近,但卻仍是無法鎖定其確切方位,心中不禁微是驚訝,來人隱藏形跡高明得幾近匪夷所思的手段頗出他的意外,暗想隻怕比曾經被自己一刀斬斃的天生隱形高手,擁有變色龍基因的科弗利教官還要高出一籌。遊子岩自認他自己還沒有這個本事將身形聲息隱匿得這般天衣無縫,若是沒有獲得精神方麵的異能力,他現在絕對發現不了已然有人掩潛而至,起碼要到一定的距離內才會有所察覺警惕。
來人竟然擁有如此卓絕的身手,莫非是傭者俱樂部的哪一位正式會員麼?遊子岩忽然起了興趣。他作為傭者俱樂部的正式會員之一,名氣又是超絕一時,自然在論壇裏時跟不少同行有過不同程度上的交流,其中亦與幾個名氣相差不了多少的頂級高手談得頗為深入,彼此間甚至能算得上是某種極之獨特的朋友關係了。這時不由暗自猜測來者會不會是那幾個人其中之一,畢竟能力高明到如此地步的殺手絕非是泛泛之輩,傭者俱樂部一般的正式會員也很難達到這個水平境界。
空氣突然起了一種奇異的律動,幾乎微不可察,就若平靜如鏡的水麵忽然漾起一層微微的漣漪,迅又平息下去,但亦就在這一瞬間,遊子岩的精神波頻緊緊鎖住了來人循進的蹤形軌跡。
來人愈來愈近,已然掩至房間窗外,雖然外麵無人覺察示警,但身為低階基因覺悟者的尚生似乎也感覺到了異樣,瞳孔警覺地擴張得更大,眸子爆出一線精光。
遊子岩適時又將雙眸張開少許,望見尚生眼中反射的微弱光芒,呼吸也略顯濁重,心中一動,暗暗皺了皺眉。來人既然是一個極善長匿身隱形的絕頂高手,當然亦極為精通埋伏阻擊的各種手段,尚生的能力太弱,形跡恐怕很難逃出他的反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