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肆虐,天色陡然昏暗得如同進入日暮時分,陰陰沉沉,沉甸甸地如一塊無形的巨大鉛錠一樣壓在頭頂上,搖搖欲墜,仿若隨時便會重重地砸落下來,令人壓抑且心悚。
一陣陣驟雨,象無數迅疾飆射的勁矛一般,沉重、凶狠地貫穿整個天空的軀殼,仿佛要將這個天地刺得完全地支離破碎。
瓢潑大雨劈劈啪啪猛烈地打在窗戶上,一層層白茫茫的水霧從玻璃麵和窗台上蒸騰而起,繚繞迷茫,縱使極目而望,視線仍是難以及遠,房內房外被這層似乎無法穿越的霧障屏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遊子岩索然收回目光,回頭望望,隻見羅拉仍在麻藥的作用下沉沉恬睡,估計可能還要將近一個小時才會蘇醒過來,兩個身著便裝的女警嚴肅安靜地守候在房間一隅。
這是香港安全部門用來暗中羈押審訊重要人犯,或保護重要汙點證人的秘密居所之一,位於海邊一個不是怎麼繁華的居民區,單門獨戶十分清靜,除了辦案時需要的人手之外,平時一般還有一個三人小組專職守衛在外宅,總體來說,環境相當地安全隱秘。
不過,遊子岩仍然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不僅是因為羅拉手術前所言帶來的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影響,更多的是他自己心靈上的一種預感----羅拉想完全脫離新信仰組織鉗製擺布,絕非隻是摘除殖裝遙感器這麼簡單,他們必定還有某一種不為人知的方法來找到羅拉,所以在羅拉沒有恢複自保能力之前,遊子岩無法放心離開她半步。
羅拉想要得到完全真正的自由,遊子岩有切身的深刻覺悟,這是一條滿布荊棘毒刺的凶險之旅,她必須浴血奮勇而前,別無它途。
雙屬性基因覺悟者,其身手與能力究竟會恐怖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遊子岩心中根本無數,但是他並沒有感到驚懼,更不會稍有畏縮退怯。狂風暴雨所能摧毀的,隻會是那些未經風霜雨雪洗禮的荏弱幼苗和軟骨秧蔓,遊子岩深信羅拉是一株永不屈服的勁鬆,愈經困厄磨難,愈加倔傲昂揚。
近距離注視象嬰兒一般安然入睡的羅拉,感受著她的呼吸與心跳,遊子岩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奇怪而親密的異樣情感,就象是在注視感受與自己血肉相連的另一半----作為一個隨時處在危險中的頂級殺手,對外界保持高度警戒幾已成為天性,羅拉卻毫無猶疑、毫無保留,如此輕易地就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了他手上,這種程度的信賴已然遠遠非是朋友所能概涵。
他緩緩伸出手去,自然地握住羅拉放在被外纖長光潔如象牙般的玉手,讓兩人的體溫慢慢交融,心境無比的澄和安詳,還有隱隱的喜悅,隻覺前路永遠不再孤寂。
靜靜安坐了許久,遊子岩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到外間撥通一個電話。
“曦,很抱歉,我恐怕暫時沒有辦法去見你。”對自己的失信,遊子岩確實有些內疚,沙婷曦對他的深情及為他付出的犧牲,而他連一個安穩正常的生活都給予不了她,這些,通通都是他所無法去彌補的。
“啊,沒關係。”沙婷曦的語氣明顯帶著濃濃的失望,但她馬上又遮掩過去,亦並不追問他什麼時候才能去找她,隻是輕聲說:“在外麵小心一點,我等你,嗯,我也會想你。”
一股暖流將遊子岩的心緊緊圍繞住,沙婷曦的善解人意比她的美貌更讓人值得去珍惜疼愛,好一刻後他才撥通另一個電話。
“威爾遜先生,你好。”遊子岩與國際刑警組織的秘書長威爾遜先生已經並非是第一次通話打交道,態度相當隨便,不冷,亦不熱。事實上,他與任何人的交往亦都是相當之灑脫淡然,高官權貴也好,布衣白丁也罷,皆是一視同仁,並不因為對方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改變自己的姿態。
威爾遜先生顯然是一個性格不拘小節的人,並不以為意,同時他也是一個辦事幹脆的人,否則也不會不拘成規火速接納遊子岩,簡單的寒喧後,他就直接切入正題:“遊,你的電話我已經等得很久了,我認為你在泰國的行動太過火了,雖然沒有人就此要求國際刑警組織對這件事負責,但是你如果每一次行動的手段都這樣激烈,很有可能會使得我們跟各國政府的協作關係僵化破裂,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