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亞的淚水差點流了下來。
她的臉上滿上風塵仆仆和疲倦之色,想到這一路上來的一切,一股濃濃的無力之感再次從她的心中泛起,她幾乎要一屁股坐了下來。
沒辦法了,再也沒辦法了,沒想到戰爭學院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她也沒有辦法再去挽救她的家人,她的部落,她的村莊。
塔利亞的目光連連閃動,她靠著牆壁上緩緩的坐了下來,這一瞬間無力的感覺,讓她仿佛回到了當初沒有任何力量的時候,這一切,仿佛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那是很久之前……
……
……
“你的力量天生就是用於毀滅的,你卻不想好好利用一下?也行,你就抱著它沉進水底去吧。”
這是塔莉埡最後聽到的聲音,隨後她就被諾克薩斯的軍官推進了鹹苦的海水中,這些詞句如鬼魂一般纏繞著她。萬幸的是,水流把她推到了岸邊。四天過去了,她仍然在逃亡的路上。她跑了好久,直到艾歐尼亞的農夫和諾克薩斯的士兵筋骨折斷的聲音越來越遠,終於杳然,她才放慢了腳步。她沿著蜿蜒的半山路跋涉,根本不敢回過頭去,看一眼她撇下的成堆屍體。雪下了兩天,又或者是三天?她已經不記得了。今天早晨,她經過了一座廢棄的祠堂,峽穀裏沒來由地湧起了一陣淒寒的風。這陣風越發猛烈,最後直上天際,吹開重雲,現出了清澈的藍天。純淨欲滴的蔚藍色,讓她恍惚間以為自己又跌進了水裏。塔莉埡的心裏泛起了非常熟悉的感覺。她清楚地記得幼年時,金色的沙海在碧空之下綿延起伏。但這裏不是恕瑞瑪,這裏的風也冷酷地拒絕著每一個外來者。
塔莉埡抱緊自己,盡力回想著家鄉的熱土。她的外套雖然可以隔絕飄雪,但卻擋不住寒冷。孤獨像一條無形的蛇,盤繞著她的身體,一點點地鑽進她的骨頭裏。親人遠在天邊——這個念頭讓她雙腿發軟,不禁跪倒在了地上。
她把雙手深深地塞進口袋裏,抖抖索索地翻弄著幾塊殘舊的小石子,妄圖取暖。
“好餓呀。除了餓還是餓。”塔莉埡自言自語起來。“織母啊,一隻兔子,一隻小鳥,哪怕是隻耗子我也會吃的。”
就像是回應她的祈求一般,幾步之外的一團積雪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輕響。一捧灰毛從地洞裏探出頭來,比她的兩個拳頭加起來稍小一點。
“謝謝。”她冷得牙齒打架,隻能輕聲呢喃著。“謝謝。謝謝你。”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光滑的石子,悄悄塞進了投石索的皮兜裏,而小動物一直好奇地看著她。雖然她不太習慣跪著扔石頭,但既然這是織母送來的禮物,她沒有理由浪費。
她蕩起投石索,卵石兜在皮繩之間,慢慢加速,小動物仍然沒有要逃開的意思,反而還在盯著她看。塔莉埡感到全身僵冷,手臂也開始哆嗦。當她覺得速度差不多時,就放開了手裏的繩子,石頭破空飛出——還有她的噴嚏。
石子打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剛好錯過了她幾乎到手的美餐。塔莉埡向後跌坐在地,前所未有的沮喪感翻湧上來一股腦地堵在喉頭。她忍不住哀歎了一聲,隻聽到自己的聲音寂靜地蕩開散去。塔莉埡難過地深呼吸了幾下,寒氣凜冽地灼燒著她的氣管。
“我猜你應該是沙兔一類的東西吧。那樣的話,附近應該還有不少同類。”她對著空空的雪窩說——她那天真的樂觀精神又回來了。
她抬起頭,遠處山穀裏的動靜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沿著雪地上自己的足跡望向遠處,越過稀疏的鬆枝,看到一個男人出現在那座空蕩的祠堂裏。她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坐了下來,低垂著頭,下巴快要抵到胸口。長風卷起他茂密的黑色長發,看起來要麼是在睡覺,要麼是在冥想。她鬆了口氣——根據她的經驗,沒有哪個諾克薩斯人會在外人眼底下做這兩件事。她回憶起祠堂外牆粗糙的觸感,似乎指尖還殘留著那些紋路的餘味。
一聲裂響打斷了塔莉埡的神遊,旋即轉為低沉的隆隆聲。腳下的土地傳來可怕的顫抖,厚實的雪層與岩石劇烈地摩擦,隆隆聲很快變成了持續的刺耳呼嘯。塔莉埡看向山頂,眼中陡然是一麵高聳的雪牆,正撲麵而來。
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卻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她眼角的餘光瞟到地麵,髒兮兮的冰層上探出了岩石的棱角,腦海中意外地想起了安然躲在地洞裏的小動物。她竭盡全力凝聚起精神,想象著粗大的石脊從岩石上升起的畫麵。一排巨大的石欄猛然隆起,飛快地衝上半空。岩層高高地罩在她的頭上,而雪崩也恰好衝到跟前,重重地砸在上麵,發出一聲雷霆般的震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