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戰鼓擂,看看到底誰怕誰?那一天不知道哪根神經慫恿我要和武海鬥一鬥。本來我隻需在走廊裏出現一次,可我偏要出現三次;大凡能一個人幹的工作,我偏叫來仨。
至今想起來我和任何人都沒產生過什麼深仇大恨,可還是被一個叫武海的山西大同兵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過。
那是20世紀80年代的第七個年頭,我在一軍工企業當打字員,武海當時是廠長通訊員,我們在一個單元辦公。
中午廠裏“八一”會餐,很多兵都喝了不少,至於武海喝了多少,我真不清楚。隻記得武海的臉像塗了胭脂一樣紅,他從外麵摸著牆根搖搖晃晃地回來,可沒進自己屋,卻一頭栽倒在廠長的白床單上,然後像彩排好了似的扯著嗓門大哭大叫起來:“我要上前線去打仗,誰也別攔我,這日子我實在沒法過了!”武海這一哭一鬧,竟讓我捂著嘴偷笑了半天。我心想這會兒可有人替我收拾你了!
正當我幸災樂禍時,隔壁過來幾個老兵,他們衝我作了一個怪相後,就假裝關心地問武海:“兄弟,出啥事了?跟我們哥幾個說說,我們替你打他去。”武海一點都不含糊,他指著站在門口看熱鬧的我說:“就是她——韓冬紅,我絕對不能再忍下去了,我要去前線打仗,我受不了……”武海聲淚俱下,本來看熱鬧的幾個老兵頓時皺起眉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如今武海哭成這樣,想必是真忍無可忍了,那幾個老兵轉瞬間紅了眼眶。從小不愛招惹是非的我,當眾被人指責有如此惡毒的行徑,那一刻我的臉紅得趕上了猴子的屁股。
仔細想來,我並無武海說的那樣十惡不赦,我隻不過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罷了。武海有潔癖,他每天拿個墩布不停地擦走廊裏的水泥地麵,那地麵擦得像鏡子一樣光亮,還不罷休。每逢從外麵進來人,武海都會拿起墩布跟在人後麵擦腳印,有幾次我善意提醒他這樣不禮貌。誰知後來我發現,這種不禮貌落到了我頭上。隻見我每在走廊裏走一步,武海就跟在我後麵擦掉一隻腳印,那真是“月亮走,我也走,我送哥哥到村頭”的改版——我走,墩布走,武海送我到門外頭。有時候我猛回頭還發現武海嘴裏嘟嘟囔囔說著什麼。
東風吹、戰鼓擂,看看到底誰怕誰?那一天不知道哪根神經慫恿我要和武海鬥一鬥。本來我隻需在走廊裏出現一次,可我偏要出現三次;大凡能一個人幹的工作,我偏叫來仨。這樣一來自然忙壞了武海,他不停地擦地、洗墩布,洗墩布、擦地,一天下來累得筋疲力盡。然而,武海的忙碌並沒引起我的同情,我依然默默與他作對,直到有一天這小子猶如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地放下手中的墩布,我才高興地唱起《打靶歸來》。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武海把戰場悄悄地轉移到了廚房。按說廠子裏不會在辦公區專設廚房,可這裏的前身是部隊首長家。首長們隨“八一”師搬遷到天津,房子就給了留守在這裏的部隊。我工作的這個單元有廠長和他的司機、通訊員一起辦公。單元裏有廚房、衛生間、三個居室和一個存儲雜物的小屋,我就在這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裏辦公。在我對麵是廚房,中午所有軍人都在食堂吃飯,回來各自洗各自的碗筷。從小挑肥揀瘦、沒餓成八截子的我,到了這裏也沒改掉剩菜剩飯的不良習慣,因此直接受害的就是廚房裏的大水池子,每當我洗完碗,水池子就被堵得半天下不去水。